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
“咔嚓!”主梁终于断裂了,重重地砸落下来,直击向地上的女医者。
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。
脑后金针,隐隐作痛。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,宁静地望着他……明介。明介。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,远远近近,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。火。血。奔逃。灭顶而来的黑暗……。
“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,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。!”
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,似乎是雪亮的闪电,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。。
霍展白目瞪口呆。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,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,腰畔空空,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——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,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,昔日倾倒江湖的“玉树名剑”卫风行,会变成这副模样!!
是……是小夜姐姐?他狂喜地转过头来。是她?是她来了吗?!
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。
睡去之前,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,喃喃道:“霍七,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。
风大,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,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。
“——沥血剑!!
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旋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,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。要快点到那里……不然,那些风雪,会将她冻僵在半途。。
“然而妙风只是低着头,沉默地忍受。!
然而同一时间,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!!
那一瞬间,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。
“霜红压低声音,只细声道:“谷主还说,如果她不能回来,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,再来——”!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冲过来的人应声被拦腰斩断!。
“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,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,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。
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,走过来。。
“真的是你啊……”那个人喃喃自语,用力将她抱紧,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如雪一样融化,“这是做梦吗?怎么、怎么一转眼……就是十几年?”!
八年前,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,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,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,曾经承受了那么多——。
““来!”。
他这一走,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?。
“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,假戏真做的他,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!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。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“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。
“绿儿,小橙,蓝蓝,”她站起身,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,“抬他入谷。”……
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:“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
大片的雪花穿过冷杉林,无声无息地降落,转瞬就积起了一尺多深。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将地上的血迹一分一分掩盖,也将那横七竖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尸体埋葬。
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。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。
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!
“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,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……”
“薛紫夜点点头,闭上了眼睛:“我明白了。”。
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。
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,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。!
廖谷主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—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