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“咕?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,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,叼了过去。
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,让他心里骤然一震——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,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!这样的眼睛……这样的眼睛……记忆里……。
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。
““小晶,这么急干什么?”霜红怕惊动了病人,回头低叱,“站门外去说话!”!”
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!
“刷!”忽然间,沥血剑却重新指在了他的心口上!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
“哎呀!”周围的旅客发出了一声惊呼,齐齐退开了一步。。
室内弥漫着醍醐香的味道,霍展白坐在窗下,双手满是血痕,脸上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。。
“他在黑暗里全身发抖。!
那里,一个白衣男子临窗而立,挺拔如临风玉树。。
旋八年前,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,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,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,曾经承受了那么多——。
“那一段路,仿佛是个梦——漫天漫地的白,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。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,散乱的视线,枯竭的身体,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,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……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,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!
等风再度流动的时候,院子里那一树梅花已然悄然而落。!
风更急,雪更大。
“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!
薛紫夜微微一怔,低头的瞬间,她看到了门槛上滴落的连串殷红色血迹。。
“虽然,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。
十四岁时落入冰河漂流了一夜,从此落下寒闭症。寒入少阴经,脉象多沉或沉紧,肺部多冷,时见畏寒,当年师傅廖青染曾开了一方,令她每日调养。然而十年多来劳心劳力,这病竟是渐渐加重,沉疴入骨,这药方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管用了。。
瞳有些怔住了,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!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““没事了,”他笑着,低下头,“我不是没有死吗?不要难过。”。
你在天上的灵魂,会保佑我们吧?。
““呵呵呵……”教王大笑起来,抓起长发,一扬手将金盘上的头颅扔给了那一群獒犬,“吃吧,吃吧!这可是回鹘王女儿的血肉呢,我可爱的小兽们!”!
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。
绝对不可以。我一定要尽快回到昆仑去!。
“不……不,她做不到!。
地上的人忽然间暴起,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……
“铮”的一声,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!
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
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,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,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。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,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——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。他定然很孤独吧?。
瞳想了想,最终还是摇头:“不必。那个女人,敌友莫测,还是先不要指望她了。”。
“妙风微微笑了笑,摇头:“修罗场里,没有朋友。”。
“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,她忽地一笑,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,冷然道:“抱歉,药师谷从无‘出诊’一说。”。
霍展白只听得好笑:“见鬼,瞳,听你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!
“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,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,“滚吧。”……”
“风绿和霜红一大早赶过来的时候,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:小姐居然裹着毯子,在霍展白怀里安静地睡去了!霍展白将下颌支在她的顶心,双臂环着她的腰,倚着梅树打着瞌睡,砌下落梅如雪,凋落了两人一身。雪鹞早已醒来,却反常地乖乖地站在架子上,侧头看着梅树下的两个人,发出温柔的咕咕声。。
原来……那就是她?那就是她吗?!。
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——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,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。!
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