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能再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山谷里，留在了九曜山下的小院里，无论是否心甘情愿——如此的一往情深百折不回，大约又会成为日后江湖中众口相传的美谈吧？

    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，各门派实力削弱，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，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

    “姐姐，我是来请你原谅的，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，喃喃低语，“一个月之后，‘血河’计划启动，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！”。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，为什么来得那么晚？。

    ““病人只得一个。”妙风微笑躬身，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，“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，或是被别人得了，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，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——反正也是顺手。”！”

    他缓缓跪倒在冰上，大口地喘息着，眼眸渐渐转为暗色。。

    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，然而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！

    “薛谷主果然医者父母心。”教王回头微笑，慈祥有如圣者，“瞳这个叛徒试图谋刺本座，本座清理门户，也是理所应当——”

    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，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。

    满身是血，连眼睛也是赤红色，仿佛从地狱里回归。他悄无声息地站起，狰狞地伸出手来，握着沉重的金杖，挥向叛逆者的后背——妙风认得，那是天魔裂体大法，教中的禁忌之术。教王虽身受重伤，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，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！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躺在雪谷热泉里，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色，胸臆间令人窒息的冰冷也开始化开。温泉边上草木萋萋，葳蕤而茂密，桫椤树覆盖了湖边的草地，向着水面垂下修长的枝条，无数蝴蝶有的在飞舞追逐，有的停栖在树枝上，一串串地叠着挂到了水面。！

    晨凫倒在雪地里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，嘴角噙着嘲讽的笑。。

    旋他微微一惊：竟是妙空？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她的梦想，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。！

    她不解地望着他：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，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？”！

    “嘘。”妙水却竖起手指，迅速向周围看了一眼，“我可是偷偷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，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！

    “雅弥！”薛紫夜脸色苍白，再度脱口惊呼，“躲啊！”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
    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，哇哇地大哭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看着她走出去，心下一阵迟疑。！

    ——几近贴身的距离，根本来不及退避。。

    “他霍然转身向西跪下，袖中滑出了一把亮如秋水的短刀，手腕一翻，抵住腹部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，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，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。。

    “他不敢离远，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，低声问：“还好吗？”！

    只是睡了一觉，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。。

    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，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，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。要快点到那里……不然，那些风雪，会将她冻僵在半途。。

    “轰然巨响中，他踉跄退了三步，只觉胸口血气翻腾。。

    除了对钱斤斤计较，谷主也是个挑剔外貌的人——比如，每次同时出现多个病人，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先挑年轻英俊的治疗；比如，虽然每次看诊都要收极高的诊金，但是如果病人实在拿不出，又恰好长得还算赏心悦目，爱财的谷主也会放对方一马。……

    她戳得很用力，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

    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
    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，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，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，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：“为了这一天，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，受了多少折磨！什么双修，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，去死吧！”。

    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然而此刻，这个神秘人却忽然出现在药师谷口！。

    “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。

    在她将他推离之前，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，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。！

    “眼前依稀有绿意，听到遥远的驼铃声——那、那是乌里雅苏台吗？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是的……想起来了！全想起来了！。

    “瞳公子，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，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，“八骏已下山。”。

    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，幽深而悲伤。！

    妙风看了她许久，缓缓躬身：“多谢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