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说,“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。”
他狂喜地扑到了墙上,从那个小小的缺口里看出去,望见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:“小夜姐姐!是你来看我了?”。
“鱼死网破,这又是何必?”他一字一字开口,“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。条件很简单: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,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,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!”。
“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!”
紫夜,我将不日北归,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。
妙空侧过头,顺着血流的方向走去,将那些倒在暗影里的尸体踢开——那些都是守着西天门的大光明宫弟子,重重叠叠地倒在门楼的背面,个个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,仿佛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上司、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会忽然对下属痛下杀手。!
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
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,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。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“血流满了剑锋,完全遮挡住了剑锋上的光。四周横七竖八倒着十多具灰獒的尸体,全是被一剑从顶心劈成两半,有些还在微微抽搐。!
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,却还有妙水。。
旋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。
“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!
飘飞的帷幔中,蓝衣女子狐一样的眼里闪着快意的光,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,“是啊……是我!薛紫夜不过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——你这种妖怪一样的人,光用金针刺入,又怎么管用呢?除非拿着涂了龙血之毒的剑,才能钉死你啊!”!
霍展白低眼,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,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
“他忽然大笑起来:原来,自己的一生,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?然而,拼尽了全力,却始终无法挣脱。!
“若不能杀妙风,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。
“瞳一直没有说话,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,此刻才惊觉过来,没有多话,只是微微拍了拍手——瞬间,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,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。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怎么办?!
“当然不是!唉……”百口莫辩,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,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。
““妙水!”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,努力抬起头来,厉声道,“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!”。
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!
瞳蹙了蹙眉头,却无法反驳。。
用这样一把剑,足以斩杀一切神魔。。
“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总好过,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……
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
“你放心,”他听到她在身侧轻轻地说,“我一定会治好你。”
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,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。
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,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。”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——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,“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,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。其实……”。
“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,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。
“想拿它来毒杀教王——不是吗?”。
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!
“落款是“弟子紫夜拜上”。……”
“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,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。。
她醒转,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,张了张口,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,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,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,急切地说:“薛谷主,你好一些了吗?”。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!
出门前,他再叮嘱了一遍:“记住,除非他离开,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