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
联想起这八年来一直困扰她的事,想起那个叫沫儿的孩子终究无法治好,她的心就更加地难受——无能为力……尽管她一直被人称为“神医”,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医生,而不是神啊!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。
“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,霍地低头:“薛谷主!”!”
“妙水使?”薛紫夜一惊,看到门口抱剑而立的女子。。
轰然一声,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涌出,狠狠击碎了大殿的地板。!
能一次全歼八骏,这样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。而中原武林里的那几位,近日应无人远赴塞外,更不会在这个荒僻的雪原里和魔宫杀手展开殊死搏杀——那么,又是谁有这样的力量?
一口血从瞳嘴里喷了出来,夹杂着一颗黑色的药丸。封喉?
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,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——却不料,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。。
谁?竟然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悄然进入了室内。霍展白大惊之下身子立刻向右斜出,抢身去夺放在床头的药囊,右手的墨魂剑已然跃出剑鞘。。
“一阵淡蓝色的风掠过,雪中有什么瞬间张开了,瞳最后的一击,就撞到了一张柔软无比的网里——妙水盈盈立在当地,张开了她的天罗伞护住了教王。水一样柔韧的伞面承接住了强弩之末的一击,哧啦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。!
窗外大雪无声。。
旋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。
“她的手指轻轻叩在第四节脊椎上,疼痛如闪电一样沿着他的背部蹿入了脑里。!
——然而,奔逃的人没有回头。!
“医生,替她看看!”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,心知不祥,“求求你!”
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!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““第一柄,莫问。”他长声冷笑,将莫问剑掷向屋顶,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。。
“快!”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,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,“救人!”。
她说想救他——可是,却没有想过要救回昔日的雅弥,就得先毁掉了今日的妙风。!
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,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。
“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他抬起头看她,发现几日不见她的脸有些苍白,也没有了往日一贯的生气勃勃叱咤凌厉,他有些不安,“出了什么事?你遇到麻烦了?”。
“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,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!!
“那一夜……”她垂下了眼睛,话语里带着悲伤和仇恨。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。
“是!”绿儿欢天喜地地上来牵马,对于送走这个讨债鬼很是开心。霜红却暗自叹了口气,知道这个家伙一走,就更少见谷主展露欢颜了。……
你在天上的灵魂,会保佑我们吧?
“快回房里去!”他脱口惊呼,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只发抖的手。
妙风深深鞠了一躬:“是本教教王大人。”。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。
“他笑了,缓缓躬身: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,为教王治伤。”。
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,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,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,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!
“遥远的漠河雪谷。……”
“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。
他无法回答,只是在风雪里解下猞猁裘,紧紧拥住那个筋疲力尽的女医者。猞猁裘里的女子在慢慢恢复生气,冻得发抖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胸口,如此地信任而又倚赖——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到了庭前阶下,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,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,静静地凝视着他,眼里充满了悲伤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