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
妙风一惊,闪电般回过头去,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。
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。
“秋水音听闻丈夫噩耗而早产,从此缠绵病榻,对他深恨入骨。!”
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?。
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!
绿儿只看得咋舌不止,这些金条,又何止百万白银?
瞳的手缓缓松开,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金针一取出,无数凌乱的片断,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,将他瞬间包围。。
““快走吧!”薛紫夜打破了他的沉思,“我要见你们教王!”!
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。
旋“薛紫夜!”他贴着她耳朵叫了一声,一只手按住她后心将内力急速透入,护住她已然衰弱不堪的心脉,“醒醒,醒醒!”。
“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!
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!
然后,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,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。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,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――
“莫非……是瞳的性命?!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“她怔了怔,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:是怕光吗?。
“‘在有生之年,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,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。
看他的眼睛?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:瞳术!!
那些马贼发出了一声呼啸,其中一个长鞭一卷,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惊呆了的孩子卷了起来,远远抛到了一边——出手之迅捷,眼力之准确,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马贼。。
“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“妙风走过去,低首在玉阶前单膝跪下:“参见教王。”!
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,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,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,若有所思,“其实,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,你觉得幸福吗?”。
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,将他紧紧环抱。。
“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。
密室里,两人相对沉默。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,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,咋舌道:“乖乖,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!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!”……
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,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:“对不住。”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
“薛谷主,怎么了?”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,吓了她一跳。。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。
“谁能常伴汝?空尔一生执!。
“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。
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,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,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,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。!
“明介走了,霍展白也走了。……”
““薛谷主。”轿帘被从外挑起,妙风在轿前躬身,面容沉静。。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妙水微微一颤,连忙低头恭谨地行礼,妖娆地对着教王一笑,转身告退。抓起昏迷中的瞳,毫不费力地沿着冰川掠了下去,腰肢柔软如风摆杨柳,转瞬消失。。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!
他颓然低下头去,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泪水长滑而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