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
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
曾经一度,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。。
薛紫夜起来的时候,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。她有些发怔,仿佛尚未睡醒,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——该起身了。该起身了。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,冷醒而严厉。。
“霜红没有阻拦,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,意似疯狂,终于掩面失声: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,如今的他们,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,把盏笑谈了吧?!”
想来,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。。
然而轿帘却早已放下,薛紫夜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:“妾身抱病已久,行动不便,出诊之事,恕不能从——妙风使,还请回吧。”!
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,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。
妙风怔了许久,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,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,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,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,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,苍白而安详,仿佛只是睡去了。
话音未落,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,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,颤声呼:“秋水!”。
他被吓得哭了,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。。
“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带翻了桌上茶盏,失声惊呼,“你说什么?!”!
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。
旋夏之园里一片宁静,绿荫深深,无数夜光蝶在起舞。。
““你说他一定会杀我——”薛紫夜喃喃,摸了摸绷带,“可他并没有……并没有啊。”!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!
刚刚的梦里,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,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……然而,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,却不是雪怀。是谁?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,脚下的冰层却“咔嚓”一声碎裂了。
“习惯了不睡觉吗?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?或者是,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?薛紫夜看了他片刻,忽然心里有些难受,叹了口气,披衣走了出去。!
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霜红轻轻开口: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: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,要我告诉你,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。
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,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。
她吞下了后面的半句话——只可惜,我的徒儿没有福气。!
这、这是怎么回事!”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,跳了起来。。
““嘿,大家都出来算了。”雪地下,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,“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。”。
“已经快三更了。”听到门响,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,“你逗留得太久了,医生。”。
““谷主,好了。”霜红放下了手,低低道。!
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——。
望着阖上的门,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。
““呵……”黑暗里,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“终于,都来了吗?”。
他继续急速地翻找,又摸到了自己身上原先穿着的那套衣服,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。那一套天蚕衣混合了昆仑雪域的冰蚕之丝,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损伤,是教中特意给光明界杀手精英配备的服装。……
雪山绝顶上,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,冰封的大地在隆隆发抖,大殿剧烈地震动,巨大的屋架和柱子即将坍塌。雪山下的弟子们在惊呼,看着山巅上的乐园摇摇欲坠。
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
谁能常伴汝?空尔一生执!。
他们要覆灭这里的一切!。
““薛谷主!”妙风手腕一紧,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。他停住了马车,撩开帘子飞身掠入,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,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,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,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,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。。
““嘎。”听到“笑红尘”三个字,雪鹞跳了一跳,黑豆似的眼睛一转,露出垂涎的神色。。
薛紫夜一震,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——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,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,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,失声痛哭。!
“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,很快,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?……”
“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。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望着阖上的门,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!
“哦……”霍展白松了口气,退了一步将剑撤去,却不敢松懈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