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，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——他嗜酒，她也是，而药师谷里自酿的“笑红尘”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，所以八年来，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，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。

    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，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

    “呵，我开玩笑的，”不等他回答，薛紫夜又笑了，松开了帘子，回头，“送出去的东西，哪有要回来的道理。”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逞能了。”薛紫夜叹了口气，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，“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——想救人，但也得为自己想想。我不可能一直帮到你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，勤奋好学，医术进步迅速，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，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！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？药师谷的开山师祖，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。

    在每次他离开后，她都会吩咐侍女们在雪里埋下新的酒坛，等待来年的相聚。！

    “没良心的扁毛畜生。”他被那一击打得头昏脑涨，被她的气势压住，居然没敢立时反击，只是喃喃地咒骂那只鹞鹰，“明天就拔了你的毛！”

    “霍七，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，眼神复杂，“对秋水音如此，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，不觉得累吗？”不等对方反驳，他举起了手里的剑，“手里没了剑，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？今天，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！”

    廖青染嘴角一扬，忽地侧过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，露出小儿女情状：“知道了。乖乖在家，等我从临安带你喜欢的梅花糕来。”。

    雪鹞还站在他肩膀上，尖利的喙穿透了他的肩井穴，扎入了寸许深。也就是方才这只通灵鸟儿的及时一啄，用剧烈的刺痛解开了他身体的麻痹，让他及时隔挡了瞳的最后一击。。

    “雅弥沉默许久，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！

    是，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原来，这坛醇酒，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
    旋“来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如何？”只是一刹，他重新落到冰上，将右手的剑缓缓平举。！

    “哧——”一道无影的细线从雪中掠起，刚刚套上了薛紫夜的咽喉就被及时斩断。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，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，“霜红呢？”

    “房间里忽地变得漆黑，将所有的月光雪光都隔绝在外。！

    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，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眼神微微一变：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，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？。

    车里，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。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，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，一句话也不说——最奇怪的是，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。

    “雅弥！”薛紫夜脸色苍白，再度脱口惊呼，“躲啊！”！

    霍展白蓦然一惊：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，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。。

    ““药在锦囊里，你随身带好了，”她再度嘱咐，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，“记住，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——到了扬州，要记住打开锦囊。打开后，才能再去临安！”。

    妙风下意识地抬头，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，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，荒凉如死。。

    “想也不想，他瞬间扣住了她的后颈！！

    霍展白沉默，许久许久，开口：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。

    如果说，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，那么，就是在那一刻。。

    “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：“你，答应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，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……

    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，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。

    “若不能杀妙风，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

    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，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，便不多言。。

    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。

    “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，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。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，洞察世态人心，谈吐之间大有风致。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，躲在一角落落寡合，却被她发现，殷勤相问。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，最后扶醉而归。。

    “在轰然巨响中，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，看住了她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白了他一眼：“又怎么了？”！

    “渐渐回想起藏书阁里的事情，薛紫夜脸色缓和下去：“大惊小怪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一来，他已然明白对方身上寒疾之重已然无法维持自身机能，若他不频繁将真气送入体内，只怕她连半天时间都无法维持。。

    在他抬头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。

    黑暗的牢狱外，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我想知道，明介你会不会——”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，“真的杀我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