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,乌里雅苏台东驿站的差吏看到了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,从沿路的垂柳中穿过,消失在克孜勒雪原上。赶车的青年男子手里横着一支样式奇怪的短笛,静静地反复吹着同样的曲调,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在风雪里飞扬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如果当时我没有下手把你击昏,大约你早已跟着跳了下去吧?。
“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!”
“抱歉,我还有急事。”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。。
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,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,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,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,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!
他一惊,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,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
“滚!等看清楚了,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——他的眼睛,根本是不能看的!
“霍公子,”廖青染叹了口气,“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,因为——”。
临安刚下了一场雪,断桥上尚积着一些,两人来不及欣赏,便策马一阵风似的踏雪冲过了长堤,在城东郊外的九曜山山脚翻身落马。。
““住手!”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,“求求你!”!
“明介,好一些了吗?”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。。
旋她说得轻慢,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,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。。
““不!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,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,只透出一种疲惫。!
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!
薛紫夜微微笑了起来——已经不记得了?或许他认不出她的脸,但是她的眼睛,他应该还记得吧?
““听话。一觉睡醒,什么事都不会有了,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,喃喃说着,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,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!
曾经有一次,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,绝望之下狂性大发,在谷里疯狂追杀人,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,脸上笑容未敛,只一抬手,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!。
“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。
捏开蜡丸,里面只有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白色手巾,角上绣着火焰状的花纹。。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!
“是楼兰的王族吗?”他俯下身看着遍地尸首里唯一活着的孩子,声音里有魔一样的力量,“你求我救命?那么,可怜的孩子,愿意跟我走吗?”。
“多少年了?自从进入修罗场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,已经过去了多少年?最初杀人时的那种不忍和罪恶感早已荡然无存,他甚至可以微笑着捏碎对方的心脏。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。
“——明介,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。!
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。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“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。
种种恩怨深种入骨,纠缠难解,如抽刀断水,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……
“内息、内息……到了气海就回不上来……”瞳的呼吸声很急促,显然内息紊乱,“针刺一样……没法运气……”
“放开八弟,”终于,霍展白开口了,“你走。”
于是,她跑得越来越远、越来越远……他再也抓不到那个精灵似的女孩儿了。。
她的眼睛是宁静的,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,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。
“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。
“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。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!
“薛紫夜冷笑起来:“你能做这个主?”……”
“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然而雪下还有另外一支短箭同时激射而出,直刺薛紫夜心口——杀手们居然是兵分两路,分取他们两人!妙风的剑还被缠在细线里,眼看那支短箭从咫尺的雪下激射而来,来不及回手相救,急速将身子一侧,堪堪用肩膀挡住。。
药师谷……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,他却忽然微微一怔。!
薛紫夜微微一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