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
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“喂,不要不服气。身体哪有脸重要?”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,薛紫夜拍了拍他的脸颊,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,“老实说,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?只有一面回天令,却来看了八年的病——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,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。”。
“妙风微笑着放下手,身周的雪花便继续落下,他躬身致意:“谷主医术绝伦,但与内功相比,针药亦有不能及之处——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为谷主驱寒?”!”
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,再摧毁人身体的毒——而且,至今完全没有解药!。
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,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?!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
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
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,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,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,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,掉转手里伞的角度,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。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“终于是结束了。!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旋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“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!
“哈哈哈,”霍展白一怔之后,复又大笑起来,策马扬鞭远远奔了出去,朗声回答,“这样,也好!”!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
“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。!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“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,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。
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。
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,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。!
杀气一波波地逼来,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。。
“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。
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,全身一震: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?。
““瞳!”刹那间,两人同时惊呼。!
“你不会想反悔吧?”雅弥蹙眉。。
他想站起来,然而四肢上的链子陡然绷紧,将他死死拉住,重新以匍匐的姿势固定在地上。。
“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……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
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,瞳忽地冷笑起来,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。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他说你一定很好看。。
“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“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。
谁都没有想到,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,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!
“权势是一头恶虎,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。所以,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,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,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——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,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。……”
“在说话的时候,她一直望着对方的胸口部位,视线并不上移。。
天亮的时候,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,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“哈哈哈哈!你还问我为什么!”妙水大笑起来,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,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,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,你难道忘记了?”!
“麻沸散的药力开始发挥了。”蓝蓝将药喂入他口中,细心地观察着他瞳孔的反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