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，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，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，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，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
“谷主在秋之苑……”那个细眉细眼的丫头低声回答。
“好了，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。”瞳抬头看着霍展白，唇角露出冷笑，“你们以为安排了内应，趁着教中大乱，五明子全灭，我又中毒下狱，此次便是手到擒来？”。
“把龙血珠拿出来。”他拖着失去知觉的小橙走过去，咬着牙开口，“否则她——”。
“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，你们两个，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！！”
不会吧？这、这应该是幻觉吧？。
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，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。！
他看得出神。在六岁便被关入黑房子，之后的七年里他从未见过她。即便是几天前短暂的逃脱里，也未曾看清她如今的模样——小夜之于他，其实便只是缺口里每日露出的那一双明眸而已：明亮，温柔，关怀，温暖……黑白分明，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
叮叮几声响，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
然而，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，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。
比起那种诡异的眼白，那人瞳孔的颜色是正常的。黑，只是极浓，浓得如化不开的墨和斩不开的夜。然而这样的瞳映在眼白上，却交织出了无数种说不出的妖异色彩。在那双琉璃异彩的眼睛睁开的刹那，他全身就仿佛中了咒一样无法动弹。。
“妙风站桥上，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，默然。！
“嗯？”薛紫夜拈着针，冷哼着斜看了他一眼。。
旋妙风？那一场屠杀……妙风也有份吗？。
““瞳！你没死？！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，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，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，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！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，为什么会是洞开的？！
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发髻，才发现那一支紫玉簪早被她拿去送了人。她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，不由抱紧了那个紫金的手炉，不停咳嗽。！
——那是有什么东西，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。
““看到了吗？这就是瞳！”！
这样强悍的女人——怎么看，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！。
“薛紫夜低呼了一声，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，血已然变成绿色。。
“让不让？”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，“不要逼我！”。
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“笑红尘”。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，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，酒香四溢，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，爪子抓挠不休。！
瞳霍然抬起头来，那双几近失明的眼里瞬间放出了雪亮的光！。
““好痛！你怎么了？”在走神的刹那，听到他诧异地问了一声，她一惊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将刺在他胸口的一根银针直直按到了末尾。。
他再也不容情，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，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，无论在哪一方面，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，让他如何不恨？。
“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，开膛破肚，惨不忍睹。！
妙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，嘴角紧抿，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挥剑斩落，再无一丝犹豫。是的，她不过是要一个借口而已——事到如今，若要成大事，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，都是留不得了！。
“跟我走！”妙水的脸色有些苍白，显然方才带走妙风已然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，却一把拉起薛紫夜就往前奔出。脚下的桥面忽然碎裂，大块的石头掉落在万仞的冰川下。。
“走到门口的人，忽地真的回过身来，迟疑着。。
是她？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？！……
脑部的剧痛再度扩散，黑暗在一瞬间将他的思维笼罩。
他是他多年的同僚，争锋的对手，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，然而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——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，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，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。
“什么！”薛紫夜霍然站起，失惊。。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，向四周看了一下：“瞳呢？”。
“然而，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，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。。
“妙风大惊，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，再度以“沐春风”之术将内息透入。。
“不过，教王无恙。”教徒低着头，补充了一句。！
“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，观心静气，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，眼睛却是紧闭着的。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，不进任何饮食，不发出一言一语。……”
““铮”的一声，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！。
“你靠着我休息。”他继续不停赶路，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，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，“这样就好了，不要担心——等到了下一个城镇，我们停下来休息。”。
霍展白眼神陡然亮了一下，脸色却不变，微笑：“为什么呢？”！
“干什么？”她吓了一跳，正待发作，却看到对方甚至还没睁开眼睛，不由一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