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
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
廖青染看着他,眼里满含叹息,却终于无言,只是引着南宫老阁主往夏之馆去了。。
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!”
“绿儿,送客。”薛紫夜不再多说,转头吩咐丫鬟。。
“放了明介!”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,厉声大喝,“马上放了他!”!
薛紫夜微微一怔。
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,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。
谁能常伴汝?空尔一生执!。
“雪怀!”她再也按捺不住,狂喜地奔向那飘着雪的湖面,“等等我!”。
“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?”薛紫夜轻轻问,眼神却渐渐凝聚。!
出了这个关,便是西域大光明宫的势力范围了。。
旋血封?瞳一震:这种手法是用来封住真气流转的,难道自己……。
“他侧过脸,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,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:只不过杀了个车夫,就愤怒到这样吗?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,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?!
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,身体还是被催眠一般无法动弹,有股强大的念力压制住了他。在那样阴冷黑暗的眼光之下,连神志都被逐步吞噬,霍展白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。!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“那么,在刺杀之后,她又去了哪里?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,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?!
“现在,结束了。”他收起手,对着那个惊呆了的同龄人微笑,看着他崩溃般在他面前缓缓跪倒,发出绝望的嘶喊。。
“暮色中,废弃的村落里,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。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。
“我有儿子?”他看着手里的剑,喃喃——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,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。直到夭折,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!!
周围五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,然而没有弄清妙风在做什么,怕失去先机,一时间还不敢有所动作。。
“不……不,她做不到!。
“胡说!你这个色鬼!根本不是好人!”薛紫夜冲出来,恶狠狠指着他的鼻子,吩咐左右侍女,“这里可没你的柳花魁!给我把他关起来,弄好了药就把他踢出谷去!”。
““我不要这个!”终于,他脱口大呼出来,声音绝望而凄厉,“我只要你好好活着!”!
醒来的时候,天已然全黑了。。
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,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,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,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,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。。
“雪怀死在瞬间,犹自能面带微笑;而明介,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。。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……
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,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
雪狱寂静如死。
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。
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,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,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,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——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,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?。
““呵。”徐重华却只是冷笑。。
““好。”薛紫夜捏住了钥匙,点了点头,“等我片刻,回头和你细细商量。”。
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。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:“妙风已死,雅弥只是一个医者――医者父母心,自然一视同仁。”!
“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……”
““对了,绿儿,跟你说过的事,别忘了!”在跳上马车前,薛紫夜回头吩咐,唇角掠过一丝笑意。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,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,低喝一声,长鞭一击,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。。
薛紫夜负手站在这浩瀚如烟海的典籍里,仰头四顾一圈,深深吸了一口气,抬手压了压发上那枚紫玉簪:“宁姨,我大概会有两三天不出来——麻烦你替我送一些饭菜进来。”。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!
妙风看了她许久,缓缓躬身:“多谢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