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自然知道，”雅弥摇了摇头，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

    他想转头，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。眼角只瞟到雪鹞正站在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，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，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，馥郁而浓烈。

    习惯了不睡觉吗？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？或者是，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？薛紫夜看了他片刻，忽然心里有些难受，叹了口气，披衣走了出去。。

    “风。”教王抬起手，微微示意。妙风俯身扶住他的手臂，一步步走下玉阶——那一刹，感觉出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这样衰弱，他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骇。妙水没有过来，只是拢了袖子，远远站在大殿帷幕边上，似乎在把风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，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！”

    “你这一次回来，是来向我告别的吗？”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，聪明如她，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抬起头，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，失声道：“妙风？”！

    “对了，绿儿，跟你说过的事，别忘了！”在跳上马车前，薛紫夜回头吩咐，唇角掠过一丝笑意。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，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，低喝一声，长鞭一击，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。

    令她诧异的是，这一次醒来，妙风居然不在身侧。

    高高的南天门上，赫然已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。。

    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喜怒，只是带着某种冷酷和提防，以及无所谓。。

    “话音未落，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，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，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，轰然落下！！

    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，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，再也无法上升——沐春风之术一失，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，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。。

    旋“谁要再进谷？”瞳却冷冷笑了，“我走了——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一时间怔住，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，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，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，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，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！

    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？”他喃喃苦笑，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！

    “来！”

    “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。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，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：二十多年后，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，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；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，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——！

    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地抬起了眼，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。视线对接。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，深而诡，看不到底，却没有丝毫异样。。

    “天亮得很慢，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

    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
    “畜生！”因为震惊和愤怒，重伤的瞳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，仿佛那样的剧毒都失去了效力！！

    她在风雪中努力呼吸，脸色已然又开始逐渐苍白，身形摇摇欲坠。妙风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，心下忧虑，知道再不为她续气便无法支持。然而此刻大敌环伺，八骏中尚有五人未曾现身，怎能稍有大意？。

    “高高的南天门上，赫然已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。。

    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……生命是一场负重的奔跑，他和她都已经疲惫不堪，那为什么不停下片刻，就这样对饮一夜？这一场浮生里，一切都是虚妄和不长久的，什么都靠不住，什么都终将会改变，哪怕是生命中曾经最深切的爱恋，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折和消磨。。

    “雅弥转过了脸，不想看对方的眼睛，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！

    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，将左手放到她手心，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，听人说，只要和他对上一眼，魂就被他收走了，他让你死你就死要你活你才能活！”。

    “说到这里，他侧头，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：“瞳，配合我。”。

    “她说过，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，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……

    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，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！

    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，妙风拂了拂衣襟，行了一礼。

    “那样，就不太好了。”妙风言辞平静，不见丝毫威胁意味，却字字见血，“瞳会死得很惨，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——而谷主你，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。甚至，药师谷的子弟，也未必能见得平安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还活着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，将他紧紧环抱。。

    “神志恍惚之间，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
    霍展白一惊，沉默着，露出了苦笑。！

    “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，俯身拍开封土，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有人都死了，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！。

    冰层在一瞬间裂开，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。。

    “啊？”妙风骤然一惊，“教中出了什么事？”！

    “刷！”声音未落，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，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