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！”绿儿欢天喜地地上来牵马，对于送走这个讨债鬼很是开心。霜红却暗自叹了口气，知道这个家伙一走，就更少见谷主展露欢颜了。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

    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，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。

    他松了一口气，笑：“我怎么会不来呢？我以身抵债了嘛。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顿住酒杯，看向年轻得教王，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，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！”

    薛紫夜反而笑了：“明介，我到了现在，已然什么都不怕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谷主！谷主！快别说话！”霜红大惊失色，扑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，“霍七公子，霍七公子，快来帮我把谷主送回夏之园去！那里的温泉对她最有用！”！

    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，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

    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，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。

    无论是对于霍展白、明介还是雅弥，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。。

    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，便会动摇。。

    “那一场厮杀，转眼便成了屠戮。！

    视线凌乱地晃动着，终于从对方的眼睛移开了，然后漫无边际地摇着，最终投注在冰上，忽然又定住——他低低惊叫出声，那，是什么？。

    旋轿子抬起的瞬间，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，朗朗道：“在下来之前，也曾打听过——多年来，薛谷主不便出谷，是因为身有寒疾，怯于谷外风雪。是也不是？”。

    “否则，迟早会因此送命。！

    他摸着下巴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——忽然间蹙眉：可是，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？！

    “呵，不用。”她轻笑，“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。是你，还有……他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“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感觉一沾到床，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。！

    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。

    “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，极准又极深，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，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，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。

    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，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，便不多言。。

    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，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。！

    一瞬间，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无言，微微低头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此刻他脸上，却忽然失了笑容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神色淡定，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：“教王向来孤僻，很难相信别人——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，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，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？教中狼虎环伺，我想留在他身侧，所以……”！

    薛紫夜看着她走出去，心下一阵迟疑。。

    雅弥沉默许久，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

    “于是，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，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，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：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。。

    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，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，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：那是深深的紫，危险而深不见底。……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，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，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，“毒已然拔去，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，不出三天，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

    然而到了最后，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

    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。

    薛紫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，眼睛里却殊无笑意——如果……如果让他知道，八年前那一张荟萃了天下奇珍异宝的药方，原来只是一个骗局，他又会怎样呢？。

    ““不，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。”雅弥静静地笑，翻阅一卷医书，“师傅说酒能误事，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，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你认识瞳吗？”她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，声音有些发抖。。

    八年来，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，出生入死，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！

    “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，只是刹那，他就从湖边返回，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，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，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，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点点头，闭上了眼睛：“我明白了。”。

    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，她用尽全力挖下去，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。。

    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，薛紫夜强自克制，站起身来：“我走了。”！

    夏之园里，绿荫依旧葱茏，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