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风低下头,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,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。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收拾好了行装,想着明日便可南下,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。
她知道谷主向来在钱财方面很是看重,如今金山堆在面前,不由得怦然心动,侧头过去看着谷主的反应。。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“渐渐回想起藏书阁里的事情,薛紫夜脸色缓和下去:“大惊小怪。”!”
飘着雪的村庄,漆黑的房子,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和叫小夜的女孩……到底……自己是不是因为中了对方的道儿,才产生了这些幻觉?。
“雅弥,不要哭!”在最后一刻,她严厉地叱喝,“要像个男子汉!”!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
而风雪里,有人在连夜西归昆仑。。
“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,被幽禁,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。
“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,一片一片地浮现:雪怀、明介、雅弥姐弟、青染师傅、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……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。!
妙风无言。。
旋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。
“她看着他转过头,忽然间淡淡开口:“真愚蠢啊,那个女人,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,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——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,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。”!
他不敢离远,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,低声问:“还好吗?”!
“原来……”他讷讷转过头来,看着廖青染,口吃道,“你、你就是我五嫂?”
“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,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,瞳拔出滴血的剑,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,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:“你想知道原因?很简单:即便是我这样的人,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!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““小霍,算是老朽拜托你,接了这个担子吧——我儿南宫陌不肖,后继乏人,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,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。”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,脸色憔悴。“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,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。”。
“女医者,你真奇怪,”妙水笑了起来,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,饶有兴趣地发问,“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?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——为什么到了现在,还要救他呢?”。
“胡说!”他突然狂怒起来,“就算是七星海棠,也不会那么快发作!你胡说!”!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““我说过了,救我的话,你会后悔的。”他抬头凝视着她,脸上居然恢复了一丝笑意,“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者——和你正好相反呢,薛谷主。”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。
““啊。”雪地上的人发出了短促的低呼,身体忽然间委顿,再也无声。!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
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,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。在那个时候,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,竭尽全力、不退半步。。
“轰隆一声响,山顶积雪被一股强力震动,瞬间咆哮着崩落,如浪一样沿着冰壁滑落。所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……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
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,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,静静凝望了很久,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。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,轻轻握紧。
忽然间,气海一阵剧痛!。
她越笑越畅快:“是我啊!”。
““杀过。”妙风微微地笑,没有丝毫掩饰,“而且,很多。”。
“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,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。。
瞳术!所有人都一惊,这个大光明宫首屈一指的杀手,终于动用了绝技!!
“终于是结束了。……”
“脑部的剧痛再度扩散,黑暗在一瞬间将他的思维笼罩。。
话音未落,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,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,颤声呼:“秋水!”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!
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