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根本没理会老鸨的热情招呼,只是将马交给身边的小厮,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去,径自转入熟悉的房间,扯着嗓子:“非非,非非!”
黑暗里竟然真的有人走过来了,近在咫尺。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,仿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被锁在铁笼里的他,只是不断地低唤着一个遥远的名字,仿佛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招魂。
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,失惊,迅疾地倒退一步。。
“为了瞳。”妙水笑起来了,眼神冷利,“他是一个天才,可以继承教中失传已久的瞳术——教王得到他后,为了防止妖瞳血脉外传,干脆灭掉了整个村子。”。
“冷?她忽然愣住了——是啊,原来下雪了吗?可昨夜的梦里,为什么一直是那样的温暖?!”
沉默许久,妙风忽地单膝跪倒:“求教王宽恕!”。
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!
他颓然放下了剑,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。这些人,其实都是他的同类。
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
可此刻,怎么不见妙风?。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““沫儿!沫儿!”前堂的秋夫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,飞奔了过来,“你要去哪里?”她的眼神惊惶如小鹿,紧紧拉住了他的手:“别出去!那些人要害你,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!”!
“抱歉,我还有急事。”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。。
旋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。
“如果你还在,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。!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!
高高的南天门上,赫然已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。
“难道,教王失踪不到一天,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?!
“断金斩?!”七剑齐齐一惊,脱口呼道。。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。
八年来,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,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!
沐春风?她识得厉害,立刻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竭力反击,双剑交叠面前,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温暖气流——雪花轰然纷飞。一掌过后,双方各自退了一步,剧烈地喘息。。
“他忽然大笑起来:原来,自己的一生,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?然而,拼尽了全力,却始终无法挣脱。。
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,低声说:“姐姐,你好像很累,是不是?”。
““放我出去!”他用力地拍着墙壁,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,心魂欲裂,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,“只要你放我出去!”!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。
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。
“霍展白抚摩着那一匹薛紫夜赠与的大宛马,忽然一笑:“廖谷主,你的徒儿酒量很好啊——等得沫儿的病大好了,我想回药师谷去和她好好再切磋一番。”。
在说话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,挡在薛紫夜身前,手停在离剑柄不到一尺的地方——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莫测,即便是在宫中遇见,也是丝毫大意不得。……
“我来吧。”不想如此耽误时间,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,伸出手来——他没有拿任何工具,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,只是一掌切下,便裂开了一尺深。
为了保住唯一的亲人,竟肯救一个恶魔的性命!
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“你的内力恢复了?”霍展白接了一剑,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,诧然。。
“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“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,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,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。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,渺小如蝼蚁。。
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,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,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,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,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!
“妙风站桥上,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,默然。……”
“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。
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,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。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,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。。
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!
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,拿起茶盏:“如此,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