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王沉吟不语,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,不由暗自心惊: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,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……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,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。
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,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
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仿佛,那并不是他的名字。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“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,也只能自刎于此了!”!”
他极力控制着思绪,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。苍白修长的手指,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,感触着冰冷的锋芒——涂了龙血珠的剑刃,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,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。。
难道,薛紫夜的师傅,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,竟是隐居此处?!
“生死有命。”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,秀丽的眉梢扬起,“医者不自医,自古有之——妙风使,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?起轿!”
妙风站着没有动,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。
住手!住手!他几乎想发疯一样喊出来,但太剧烈的惊骇让他一时失声。。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。
“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!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旋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,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?。
“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!
“真是经不起考验啊,”教王拨弄着那个头颅,忽然转过眼来看他,“是不是,瞳?”!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
““咔!”白色的风在大殿里一掠即回,手刀狠狠斩落在瞳的后背上。!
外面还在下着雪。。
““为什么还要来?”瞳松开了紧握的手,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。仿佛心里的壁垒终于全部倾塌,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,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,松开了手,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:“为什么还要来……来看到我变成这副模样?”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。
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,血凝结住了,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。!
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,惊愕地看着。。
“然而,刚刚转过身,她忽然间就呆住了。。
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,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,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,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——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,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?。
“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!
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怎么了?薛紫夜变了脸色:观心术是柔和的启发和引诱,用来逐步地揭开被遗忘的记忆,不可能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!这血难道是……她探过手去,极轻地触摸了一下他的后脑。。
“她轻轻移动手指,妙风没有出声,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。
“你没事?”他难得收敛了笑容,失惊。……
南宫老阁主前去药师谷就医的时候,新任盟主尽管事务繁忙,到底还是陪了去。
“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,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。”瞳冷冷地说着。
抬起头,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,居中的玉座上,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,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。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,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,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。。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“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“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,七日后便会丧失神志——我想她是不愿意自己有这样一个收梢。”女医者发出了一声叹息,走过来俯身查看着伤口,“她一定是极骄傲的女子。”。
“哈……有趣的小妞儿。”黑衣马贼里,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,“抓住她!”!
““明介……我一定,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……”
“于是,她跑得越来越远、越来越远……他再也抓不到那个精灵似的女孩儿了。。
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,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,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,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。
薛紫夜点点头,闭上了眼睛:“我明白了。”!
一丝血渐渐从苍白的脸上散开,沁入冰下的寒泉之中,随即又被冰冻结。然而那个微微弯着身子,保持着虚抱姿势的少年,脸上依然宁静安详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