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
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银衣杀手低头咳嗽,声音轻而冷。虽然占了上风,但属下伤亡殆尽,他自己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。这一路上,先是从祁连山四方群雄手里夺来了龙血珠,在西去途中不断遇到狙击和追杀。此刻在冷杉林中,又遇到了这样一位中原首屈一指的剑客!。
“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,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,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,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,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!”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。
那一瞬间,头又痛了起来,他有些无法承受地抱头弯下腰去,忍不住想大喊出声。!
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,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
“是吗?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,饶有兴趣,“那倒是难得。”
话音未落,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,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,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,轰然落下!。
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,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——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,不知何时,居然泯灭了笑容!。
“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,有人在往西方急奔。!
侍女们无法,只得重新抬起轿子,离去。。
旋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。
“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,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!
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!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
“她忽然间有些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头,感觉两侧太阳穴在突突跳动——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“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,转头看着霍展白: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瞳是她的弟弟,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――她若泉下有知,不知多难过。”。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!
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——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,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,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,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。。
“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。
“就在那时候,你第一次用瞳术杀了人。”。
““哟,好得这么快?”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,望着他腹部的伤口,“果然,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?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?”!
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,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,似乎心里有气:“喏,吃了就给我走吧——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?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,没钱没势,无情无义,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!真是鬼迷心窍。”。
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。
“雅弥迟疑了一下: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,就算易筋成功,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。
她转过头,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。小夜,小夜……如今不用再等百年,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。你可欢喜?……
“能……能治!”然而只是短短一瞬,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。
对不起什么呢?是他一直欠她人情啊。
“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,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。”瞳冷冷地说着。。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“她侧头望向霍展白: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?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?”。
“他们两个,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,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——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,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,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!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!
“难道,教王失踪不到一天,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?……”
“出门前,他再叮嘱了一遍:“记住,除非他离开,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!”。
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。
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拆开了那封信,喃喃: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,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?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?这……”!
——几近贴身的距离,根本来不及退避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