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
“你,想出去吗?”记忆里,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,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。。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鼎剑阁几位名剑相顾失色——八骏联手伏击,却都送命于此,那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!!”
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,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!
瞳?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,默然握紧了灯,转过身去。
雅弥?她是在召唤另一个自己吗?雅弥……这个昔年父母和姐姐叫过的名字,早已埋葬在记忆里了。那本来是他从来无人可以触及的过往。
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,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。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,洞察世态人心,谈吐之间大有风致。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,躲在一角落落寡合,却被她发现,殷勤相问。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,最后扶醉而归。。
他瞬地睁开眼,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,在暗夜里亮如妖鬼。。
“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!
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。
旋七剑沉默下来,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。。
“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!
王姐……王姐要杀我!
“走出夏之园,冷风夹着雪吹到了脸上,终于让他的头脑冷了下来。他握着手里那颗血红色的珠子,微微冷笑起来,倒转剑柄,“咔”的一声拧开。!
“是。”妙风一步上前,想也不想地拿起药丸放到鼻下闻了一闻,而后又沾了少许送入口中,竟是以身相试——薛紫夜抬起头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。
“他下意识地抬起头,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,在空中盘旋,向着他靠过来,不停地鸣叫,悲哀而焦急。。
纤细的腰身一扭,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,娇笑:“如今,这里归我了!”。
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!
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“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,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,带着敬佩。。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。
“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,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。!
今年的十个病人已然看完了,新一轮的回天令刚让霜红带出谷去,和往年一样沿路南下,从江湖上不同的几个地方秘密发送出去,然后再等着得了的人送回来求医——薛紫夜一时得了闲,望着侍女们在药圃里忙碌地采摘和播种各种草药,忽然间又觉得恍惚。。
他赢了。。
“醒来的时候,天已然全黑了。。
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,静如止水的枯寂。……
教王凝视着妙风苍白的脸,咬牙切齿:“是那个女人,破了你的沐春风之术?”
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,然后立刻心虚地低下头,想知道那个习惯耍弄他的女人是否在装睡——然而她睡得那样安静,脸上还带着未退的酒晕。
“那件事情,已经做完了吗?”她却不肯让他好好睡去,抬手抚摩着他挺直的眉,喃喃道,“你上次说,这次如果成功,那么所有一切,都会结束了。”。
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:狂奔无路,天地无情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,一分分地死去,恨不能以身相代。。
“——然而,奔逃的人没有回头。。
“可为什么这一刻,那些遗忘了多年的事情,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出来了呢?。
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!
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……”
““嗯……”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,嘀咕了一句,将身子蜷起。。
那一瞬间露出了空门,被人所乘,妙风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剑气破体。他一手托住薛紫夜背心急速送入内息,另一只手却空手迎白刃,硬生生向着飞翩心口击去——心知单手决计无可能接下这全力的一击,所以此刻他已然完全放弃了防御,不求己生,只求能毙敌于同时!。
如果薛紫夜提出这种要求,即使教王当下答应了,日后也会是她杀身之祸的来源!!
一掌震开了锈迹斑斑的门,霍展白抢身掠入了藏书阁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