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膀，紧紧固定着他的头，探身过来用舌尖舔舐着被毒瞎的双眼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惊，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
    他握紧了珠子，还想去确认对手的死亡，然而一阵风过，衰竭的他几乎在风中摔倒。。

    “他凝望着墓碑，轻声低语：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！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喜怒，只是带着某种冷酷和提防，以及无所谓。。

    暮色深浓，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，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，忽然有些恍惚：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？是一个人自斟自饮，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？！

    教王凝视着妙风苍白的脸，咬牙切齿：“是那个女人，破了你的沐春风之术？”

    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，极准又极深，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，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，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，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。。

    妙风不明白她的意思，只是微笑。。

    ““呵，”她饮了第二杯，面颊微微泛红，“我本来就是从中原来的。”！

    她因为寒冷和惊怖而在他怀里微微战栗：没有掉下去……这一次，她没有掉下去！。

    旋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，开膛破肚，惨不忍睹。。

    “灰白色的苍穹下，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！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，笼罩在漠河上空，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，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：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，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！

    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，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。在雪原上勒马四顾，心渐渐空明冷定。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，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。！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，几度想站起来，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    “雅弥转过了脸，不想看对方的眼睛，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！

    雅弥迟疑了一下：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，就算易筋成功，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，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。。

    “听话。一觉睡醒，什么事都不会有了，”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，喃喃说着，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，“什么事都不会有了……”。

    她望着雪怀那一张定格在十二年前的脸，回忆起那血腥的一夜，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——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，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。！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
    “寒风呼啸着卷来，官道上空无一人，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，轻轻吐了一口气。。

    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。

    “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，却是一方手巾，“你的东西。”！

    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，拍了拍獒犬的头，低语，“她不怕死，是不是？”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执意要杀她，你——”用金杖点着他的下颌，教王冷然道，“会怎样？”。

    “他看着她，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薛紫夜冷冷道——这一下，这个女人该告退了吧？……

    那里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，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。

    “属下……”正面相抗了这一击，妙风却有些不知所措——他并未想过要背叛教王，只是那个刹那来不及多想，他绝对不能让薛紫夜死在自己眼前！

    “是从林里过来的吗……”小姐却望着远处喃喃，目光落在林间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定定看着他，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，那一瞬间什么正邪，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，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，仰起头来――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，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，“霜红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小姐，这样行吗？”旁边的宁婆婆望着霍展白兴高采烈的背影，有些担忧地低声。。

    “等回来再和你比酒！”！

    “那个女人，果然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霜红压低声音，只细声道：“谷主还说，如果她不能回来，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，再来——”。

    “救了教王，只怕对不起当年惨死的摩迦全族吧？”。

    她茫然地睁开眼睛，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，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。！

    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