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我慈悲，不让你多受苦了，”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，握剑的手有些发抖，气息甫平，“割下你的头，回去向瞳复命！”

    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，卸去了心头的重担，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不可思议地，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看着她走出去，心下一阵迟疑。。

    “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！”

    风雪如刀，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，忽然间眼前一黑。。

    他颓然放下了剑，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。这些人，其实都是他的同类。！

    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，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，再开始上药——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，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。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，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，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心下焦急，顾不得顾惜马力，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，几度想站起来，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。

    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，冷冷道，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秋水……不是、不是这样的！”那个人发出了昏乱而急切的低语。！

    她狂奔而去，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。。

    旋村庄旁，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，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，冷漠而无声，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
    “他无力地低下了头，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，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！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，抬起了手，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，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，“为什么？”！

    可此刻，怎么不见妙风？

    “荒原上，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！

    那一场厮杀，转眼便成了屠戮。。

    “脑中剧烈的疼痛忽然间又发作了。。

    他瞬地睁开眼，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，在暗夜里亮如妖鬼。。

    “风！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，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！

    妙水一惊，堪堪回头，金杖便夹着雷霆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！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醒转，居然不是在马车上。她安静地睡在一个炕上，身上盖着三重被子，体内气脉和煦而舒畅。室内生着火，非常温暖。客舍外柳色青青，有人在吹笛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中了邪，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，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：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？你说什么？！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！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瞳只觉得心里那些激烈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，失声说了一个字，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音。他颓然低下头去，将锁着铁镣的手狠狠砸在地面上。。

    ――是的，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，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，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，虽九死而不悔。如果可以，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，不离不弃，永远鲜明如新。。

    “他放缓了脚步，有意无意地等待。妙水长衣飘飘、步步生姿地带着随从走过来，看到了他也没有驻足，只是微微咳嗽了几声，柔声招呼：“瞳公子回来了？”。

    这个乐园是大光明宫里最奢华销魂的所在，令所有去过的人都流连忘返。即便是修罗场里的顶尖杀手，也只有在立了大功后才能进来获取片刻的销魂。……

    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，个个同样被吓住，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，想撑起身追上去，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，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已得手。”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，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，“妙火，你来晚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那一瞬间，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，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宫，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，只怕尚未到昆仑就损失惨重——不如干脆让他离开，也免得多一个阻碍。。

    “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
    黑暗如铁的裹尸布一般将他层层裹住。！

    “妙风怔住了，那样迅速的死亡显然超出了他的控制——是的！封喉，他居然忘记了每个修罗场的杀手，都在牙齿里藏有一粒“封喉”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八年来，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，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。

    “兮律律——”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，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。！

    他却没有回头，只是微微笑了笑：“没事，薛谷主不必费神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