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荒原雪夜过后，他便已然脱胎换骨。

    夏浅羽放下烛台，蹙眉道：“那药，今年总该配好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光。”。

    “反悔？”霍展白苦笑，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，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，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！”

    十二年前，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，出卖了自己的人生！他终于无法承受，在黑暗里低下了头，双手微微发抖。。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

    然后，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，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，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惊，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
    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，幽然神秘，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，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，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，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，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是吗？”薛紫夜喃喃叹息了一声，“你是他朋友吗？”！

   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，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，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
    旋“是的。”廖青染手指点过桌面上的东西，“这几味药均为绝世奇葩，药性极烈，又各不相融，根本不可能相辅相成配成一方——紫夜当年抵不过你的苦苦哀求，怕你一时绝望，才故意开了这个‘不可能’的方子。”。

    “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，微笑道：“这种可能，是有的。”！

    他默然地坐下，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，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，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，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，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！

    ——果然，是这个地方？！

    “是幻觉？！

    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，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：“别怕，不会有事。”然后，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，抬起眼示意，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，将她扶开。。

    ““哈，都到这个时候了，还为她说话？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，言辞刻薄，“想不到啊，风——原来除了教王，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！”。

    “谷主好气概，”教王微笑起来，“也不先诊断一下本座的病情？”。

    “教王已出关？”瞳猛然一震，眼神转为深碧色，“他发现了？！”！

    她不解地望着他：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，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？”。

    “那时候的你，还真是愚蠢啊……。

    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，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：“那么，有劳薛谷主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秋水……秋水，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，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？！

    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，从马上一掠而下，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。。

    而风雪里，有人在连夜西归昆仑。。

    “简短的对话后，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
    谁能常伴汝？空尔一生执！……

    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，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

    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。

    霍展白骤然一惊，退开一步，下意识地重新握紧了剑柄，仔细审视。这个人的生气的确已经消散，雪落到他的脸上，也都不会融化。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心事，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，会被江湖人议论吧？”似乎明白他的忧虑，南宫老阁主开口，“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，但当年的情况……唉。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，不如我来做个大媒，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！”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是的……想起来了！全想起来了！。

    “她这样的细心筹划，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！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，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，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，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，“你很意外？”！

    “妙水握着沥血剑，双手渐渐发抖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，翻身上马，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。

    临安刚下了一场雪，断桥上尚积着一些，两人来不及欣赏，便策马一阵风似的踏雪冲过了长堤，在城东郊外的九曜山山脚翻身落马。。

    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！

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，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，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，喃喃道，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