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
——毕竟,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,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。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,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——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,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?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,离开那个村子,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,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。。
“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!”
出自大光明宫修罗场的绝顶杀手是不可能有亲友的——如果有,就不可能从三界里活下来;如果有,也会被教官勒令亲手格杀。。
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,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。他遇到了教王,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。然后,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,重新获得了自我。!
地上的雪被剑气激得纷纷扬起,挡住了两人的视线。那样相击的力道,让瞳已然重伤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,他眼里盛放的妖异光芒瞬间收敛,向后飞出去三丈多远,破碎的胸口里一股血砰然涌出,在雪地里绽放了大朵的红花,身子随即不动。
但是……但是……他仰起沉重的脑袋,在冷风里摇了摇,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。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,被一个接一个地问了许多问题。那些问题……那些问题,似乎都是平日里不会说出来的。
这是什么……这是什么?他的眼睛,忽然间就看不见了!。
呼啸的狂风里,两人并骑沿着荒凉的驿道急奔,雪落满了金色的猞猁裘。。
““暴雨梨花针?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,脱口低呼。!
“别动他!”然而耳边风声一动,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到了身侧,一把推开使女,眼神冷肃,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颈部。。
旋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“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!
在这种游戏继续到二十五次的时候,霍展白终于觉得无趣。!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“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!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
“否则,那些中原武林人士,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?。
——四面冰川上,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!。
失去了支撑,他沉重地跌落,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!
——这个乐园建于昆仑最高处,底下便是万古不化的冰层,然而为了某种考虑,在建立之初便设下了机关,只要一旦发动,暗藏的火药便会在瞬间将整个基座粉碎,让所有一切都四分五裂!。
“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。
“绿儿,小橙,蓝蓝,”她站起身,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,“抬他入谷。”。
“血从她的发隙里密密流了下来。!
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,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。。
——魔教的人,这一次居然也来祁连山争夺这颗龙血珠了!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。
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……
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,很快,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?
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,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
“已经快三更了。”听到门响,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,“你逗留得太久了,医生。”。
那一瞬间,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绝望。。
““若不能杀妙风,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。
“刚刚的梦里,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,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……然而,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,却不是雪怀。是谁?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,脚下的冰层却“咔嚓”一声碎裂了。。
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,全身一震: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?!
“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……”
“她转过头,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。小夜,小夜……如今不用再等百年,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。你可欢喜?。
“出去。”她低声说,斩钉截铁。。
瞳低低笑了起来:“那是龙血珠的药力。”!
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,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,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,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:猜疑、警惕、杀意以及……茫然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