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志恍惚之间，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

    熟门熟路，他带着雪鹞，牵着骏马来到了桥畔的玲珑花界。

    她为什么不等他？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？。

    “哧啦——”薛紫夜忽然看到跑在前面的马凭空裂开成了两半！。

    ““不必，”妙风还是微笑着，“护卫教王多年，已然习惯了。”！”

    “不好！快抓住她！”廖青染一个箭步冲入，看到对方的脸色和手指，惊呼，“她服毒了！快抓住她！”。

    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叹了口气，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，跃上马背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，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，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，低声道：“如果能动，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。”！

    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

    “呵，谢谢。”她笑了起来，将头发用一支金簪松松挽了个髻，“是啊，一个青楼女子，最好的结局也无过于此了……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别的姐妹不一样，说不定可以得个好一些的收梢。可是就算你觉得自己再与众不同，又能怎样呢？人强不过命。”

    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，她开口欲言。。

    他无法回答，只是在风雪里解下猞猁裘，紧紧拥住那个筋疲力尽的女医者。猞猁裘里的女子在慢慢恢复生气，冻得发抖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胸口，如此地信任而又倚赖——。

    “是谁，能令枯木再逢春？！

    “是。”妙火点头，悄然退出。。

    旋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，收剑入鞘，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谷主，是您？”春之庭的侍女已经老了，看到她来有些惊讶。！

    他的眼里，不再只有纯粹、坚定的杀戮信念。！

    “看这个标记，”卫风行倒转剑柄，递过来，“对方应该是五明子之一。”

    “他站住了脚，回头看她。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。！

    “哈，哈！太晚了……太晚了！我们错过了一生啊……”她喃喃说着，声音逐渐微弱，缓缓倒地，“霍、霍展白……我恨死了你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内息的凝滞让他的手猛然一缓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释然，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

    “哈，”娇媚的女子低下头，抚摩着被套上了獒犬颈环的人，“瞳，你还是输了。”！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妙风一震，霍然抬头。只是一瞬，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，咬牙，一字一句吐出：“你，你说什么？你竟敢见死不救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，略略尴尬。。

    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，举止利落，毫不犹豫——立下了这样的大功，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，这个鼎剑阁、这个中原武林，才算是落入了囊中。。

    “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，脸色惨白，急促地喘息，“不过，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！

    牛犊般大的獒犬忽然间站起，背上毛根根耸立，发出低低的呜声。。

    “瞳公子，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，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，“八骏已下山。”。

    “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

    簪被别在信封上，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。上面写着一行字：“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”。……

    他身形一转，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。妙火也是呵呵一笑，手指一搓，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，他翻身掠上蛇背，远去。

    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，牛角琢成，装饰着银色的雕花，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

    卫风行沉吟许久，终于还是直接发问：“你会娶她吧？”。

    抬起头，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，居中的玉座上，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，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。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，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，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。。

    “即从巴峡穿巫峡，便下襄阳向洛阳！。

    “他下意识地，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，那么，也应该因她而结束。！

    “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，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，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。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，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。。

    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。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带你出去。但是，你要臣服于我，成为我的瞳，凌驾于武林之上，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，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？”！

    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，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。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，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，神志再度远离，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