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拈着金针，缓缓刺向他的气海，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。

    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，她已走到榻前，拈起了金针，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：“我替你解开血封。”

    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？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谷主最近去了昆仑给教王看病，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来。”霜红摸了摸雪鹞的羽毛，叹了口气，“那么远的路……希望，那个妙风能真的保护好谷主啊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，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顿住酒杯，看向年轻得教王，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，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
    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——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，织成可怖的画面，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，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，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。！

    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，“看来这几年，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

    听得“龙血珠”三个字，玉座上的人猛然一震，抬起手指着他，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吟。

    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，不闪不避。。

    妙风也渐渐觉得困顿，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乏力，另一只手一松，怀里的人差点儿从马前滑了下去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，有些担忧：“她呢？”！

    他想呼号，想哭喊，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。。

    旋然而用尽全力，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。

    “他望着怀中睡去的女子，心里却忽然也涌起了暖意。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，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，“霜红呢？”！

    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，她低叱，“腹上的伤口太深，还不能下床。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，将他紧紧环抱。！

    这个魔教的人，竟然和明介一模一样的疯狂！。

    ““好！好！好！”他重重拍着玉座的扶手，仰天大笑起来，“那么，如你们所愿！”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
    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，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，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！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黑夜里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，“各取所需，早点完事！”。

    “他们当时只隔一线，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，永不相逢！。

    “教王，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，恭声提醒，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，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今晚，恐怕不能留你过夜。”她拿了玉梳，缓缓梳着头发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幽幽道，“前两天，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。如今，算是要从良的人了。”！

    就在妙风被意外制住的瞬间，嚓的一声，玉座被贯穿了！。

    妙风怔了许久，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，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，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，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，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，苍白而安详，仿佛只是睡去了。。

    “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：“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。”。

    追电被斩断右臂，刺穿了胸口；铜爵死得干脆，咽喉只留一线血红；追风、白兔、蹑景、晨凫、胭脂死在方圆三丈之内，除了晨凫呈现中毒迹象外，其余几人均被一剑断喉。……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
    “她……葬在何处？”终于，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

    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——在说出“我很想念她”那句话时，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，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，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。。

    风大，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，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。

    “这种欲雪的天气，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，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，猜拳行令的，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。。

    “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。

    命运的轨迹在此转弯。！

    “古木兰院位于西郊，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，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。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，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，此处已然凋零不堪，再无僧侣居住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双手，居然已经可以动了？。

    廖谷主沉默了许久，终于缓缓点头——。

    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，却是一方手巾，“你的东西。”！

    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