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
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,在满室的惊呼中,那柄青锋已指到她的咽喉上。
仿佛一支利箭洞穿了身体,妙水的笑声陡然中断,默然凝视着紫衣女子,眼神肃杀。。
那是七星海棠,天下至毒!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?。
“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”
她不解地望着他: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,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?”。
“原来是为了女人啊!可是,好像最后老阁主也没把位置传给那个姓徐的呀?”!
而不同的是,这一次,已然是接近于恳求。
“雅弥……是你?”她的神志稍微回复,吐出轻微的叹息——原来,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生命吗?他与她相识不久,却陪伴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恶魔在附耳低语,一字一句如同无形的刀,将他凌迟。。
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,反复摩挲,眼里有泪水渐涌。她转过头,定定看着妙风,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——那一瞬间,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、至亲的小人儿。。
“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,他淡然转身,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!
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。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,也忽然呆住了。。
旋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“所谓的神仙眷侣,也不过如此了。!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!
“住手!”在出剑的瞬间,他听到对方大叫,“是我啊!”
“然而话音未落,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,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,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!同时,他侧身一转,背对着飞翩,护住怀里的人,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!!
“小心!”来不及多想,他便冲了过去。。
“那一瞬间,妙风想起来了——这种花纹,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?。
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。
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,也只能自刎于此了!”!
“哦?”薛紫夜一阵失望,淡淡道,“没回天令的,不见。”。
“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“梅树下?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“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,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。!
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,有些担忧:“她呢?”。
他终于无法忍受,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,全身微微发抖。。
“她率先策马沿着草径离去,霍展白随即跳上马,回头望了望那个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,忽然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微的失落——。
能一次全歼八骏,这样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。而中原武林里的那几位,近日应无人远赴塞外,更不会在这个荒僻的雪原里和魔宫杀手展开殊死搏杀——那么,又是谁有这样的力量?……
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,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。在雪原上勒马四顾,心渐渐空明冷定。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。
山阴的积雪里,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,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,叹息一声转过了身——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,也终于是死了……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,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,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。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,脸颊深深陷了进去,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。。
“鼎剑阁八剑,八年后重新聚首,直捣魔宫最深处!。
“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子看下去,只见一队花鼓正走到了楼下,箱笼连绵,声势浩大。一个四十来岁的胡人骑着高头大马,在玲珑花界门口停了下来,褐发碧眼,络腮胡子上满脸的笑意,身后一队家童和小厮抬着彩礼,鞭炮炸得人几乎耳聋。。
他抱着尸体转身,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,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。!
“不过几个月不见,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,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,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……”
““薛紫夜她……她……乃是当初摩迦村寨里的唯一幸存者!”顿了许久,妙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,脸色渐渐苍白,“属下怕瞳会将当初灭族真相泄露给她,所以冒昧动手。请教王见谅。”。
那一瞬间,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,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,想去触摸那个声音的来源——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,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。。
“小姐,这样行吗?”旁边的宁婆婆望着霍展白兴高采烈的背影,有些担忧地低声。!
一声呼哨,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,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,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