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: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,得大光明。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,严酷的淘汰中,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——活着的,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。就如……他和妙风。
然而,她的梦想,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。
“请阁下务必告诉我,”廖青染手慢慢握紧,“杀我徒儿者,究竟何人?”。
“是的,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——”他轻轻开口,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,“不过,她最终也已经得手——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。种种恩怨,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。”。
“总好过,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!”
如果你还在,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。。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!
认识了那么久,他们几乎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。这个孤独的女子有着诸多的秘密,却一直绝口不提。但是毕竟有一些事情,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的眼睛:比如说,他曾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她伏在那个冰封的湖面上喃喃说话,而湖底下,封着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
他追向那个少年,那个少年却追着自己的两个同伴。。
“妙水的话,终究也不可相信。”薛紫夜喃喃,从怀里拿出一支香,点燃,绕着囚笼走了一圈,让烟气萦绕在瞳身周,最后将香插在瞳身前的地面,此刻香还有三寸左右长,发出奇特的淡紫色烟雾。等一切都布置好,她才直起了身,另外拿出一颗药,“吃下去。”。
““刷!”声音未落,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,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!
然而在他微微一迟疑间,薛紫夜便已经沿着台阶奔了上去,直冲那座嵯峨的大光明圣殿。一路上无数教徒试图阻拦,却在看到她手里的圣火令后如潮水一样地退去。。
旋“……”薛紫夜低下头去,知道宁婆婆的医术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。。
““明介……明介……”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,颤声道,“怎么,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?”!
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!
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。
“他无论如何想不出,以瞳这样的性格,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!!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。
“没有月亮的夜里,雪在无休止地飘落,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。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。
“他、他拿着十面回天令!”绿儿比画着双手,眼里也满是震惊,“十面!”!
“不是。”薛紫夜靠在榻上望着天,“我和母亲被押解,路过了一个叫摩迦的荒僻村寨,后来……”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,发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,直直望着霍展白:“怎么,想套我的话?”。
““妙风使!”僵持中,天门上已然有守卫的教徒急奔过来,看着归来的人,声音欣喜而急切,单膝跪倒,“您可算回来了!快快快,教王吩咐,如果您一返回,便请您立刻去大光明殿!”。
“雪怀!”她再也按捺不住,狂喜地奔向那飘着雪的湖面,“等等我!”。
“她僵在那里,觉得寒冷彻心。!
“啊,昨日半夜才到雁门关,天不亮就又出发了。”守城的老兵喃喃而语,“可真急啊。
“失败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。”瞳冷笑着回过身,凝视霍展白,“霍七,我知道你尚有余力一战,起码可以杀伤我手下过半人马。但,同时,你也得把命留在昆仑。”。
““好。”黑夜里,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,断然说了一个字。。
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……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
妙风一惊——这个女子,是要拿这面圣火令去换教王什么样的许诺?
“如何?”只是一刹,他重新落到冰上,将右手的剑缓缓平举。。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
“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““是你?”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,便不再多问,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。。
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,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。!
“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,那么,那个女医者……如今又如何了?……”
“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六哥!”本来当先的周行之,一眼看到,失声冲入。。
两条人影风一样地穿行在皑皑白雪之中,隐约听得到金铁交击之声。远远看去,竟似不分上下。教王一直低着头,没有去与对手视线接触,而只是望着瞳肩部以下部分,从他举手投足来判断招式走向。!
“呵。”然而晨凫的眼里却没有恐惧,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,“风,我不明白,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,却甘愿做教王的狗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