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
身侧獒犬的尸体狼藉一地,只余下一条还趴在远处做出警惕的姿势。教王蹙起两道花白长眉,用金杖拨动着昏迷中的人,喃喃着:“瞳,你杀了我那么多宝贝獒犬,还送掉了明力的命……那么,在毒发之前,你就暂时来充任我的狗吧!”
他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。完了,难道是昨夜喝多了,连这等事都被套了出来?他泄气地耷拉下了眼皮,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,恨不得把它敲破一个洞。。
薛紫夜望了一眼那十枚回天令,冷冷道:“有十个病人要看?”。
“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!”
被那样轻如梦寐的语气惊了一下,薛紫夜抬头看着眼前人,怔了一怔,却随即笑了,“或许吧……不过,那也是以后的事了。”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结,凑过去用牙齿咬断长出来的布,“但现在,哪有扔着病人不管的医生?”。
谁?有谁在后面?!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,一惊回首,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,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。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。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,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,走到了亭中。!
“我有儿子?”他看着手里的剑,喃喃——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,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。直到夭折,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
他需要的,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。要的,只是自由,以及权力!。
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,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。。
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!
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旋冲下西天门的时候,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。。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!
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,有人在往西方急奔。!
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,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。
““你……”哑穴没有被封住,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脸色惨白。!
冰层在一瞬间裂开,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。。
“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,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。
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!
“怕了吧?”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,她笑得越发开心。。
“他盯着飞翩,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三尺,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雪地,忽然全身一震。薛紫夜脸朝下匍匐在雪里,已然一动不动。他大惊,下意识地想俯身去扶起她,终于强自忍住——此时如果弯腰,背后空门势必全部大开,只怕一瞬间就会被格杀剑下!。
“瞳叛乱?”霍展白却是惊呼出来,随即恍然——难怪他拼死也要夺去龙血珠!原来是一早存了叛变之心,用来毒杀教王的!。
“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,手指缓缓收紧。!
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,只是勉力转过身,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。。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“他霍然抬起了眼睛,望定了她。。
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……
第二日,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。
出门前,他再叮嘱了一遍:“记住,除非他离开,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!”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。
““薛紫夜!”他脱口惊呼,看见了匍匐在案上的紫衣女子。。
“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谁能常伴汝?空尔一生执!!
“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……”
“她在说完那番话后就陷入了疯狂,于是,他再也不能离开。。
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。
他诧异地抬起头,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!!
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,和她不相干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