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

    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，面无表情地发话，眼神低垂，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，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，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

    她想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，然而手剧烈地颤抖，已然连拿针都无法做到。。

    “请教王宽恕……”他最终喃喃低语，手下意识地松开。一松开，薛紫夜就踉跄着软倒在地，剧烈咳嗽，血从她的嘴里不停涌了出来——方才虽然被妙风在最后一刻拉开，她却依然被教王那骇人一击波及，内脏已然受到重伤。。

    “瞳低低笑了起来：“那是龙血珠的药力。”！”

    他看着她，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好一些了吗？”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。！

    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，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，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，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：猜疑、警惕、杀意以及……茫然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，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，更是个情种，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，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

    一瞬间，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，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。

    金杖抬起了昏迷之人的下颌：“虽然，在失去了这一双眼睛后，你连狗都不如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如今事情已经完毕，该走的，也终究要走了吧。！

    瞳摇了摇头，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。。

    旋夏之园里一片宁静，绿荫深深，无数夜光蝶在起舞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，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！

    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，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！

    你在天上的灵魂，会保佑我们吧？

    “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，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，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，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，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！

   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，雪一片片落在脸上，然而身上却是温暖的。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，疼痛也明显减缓了——。

    “而可怕的是，中这种毒的人，将会有一个逐步腐蚀入骨的缓慢死亡。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怔，笑：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一时语塞。！

    门一打开，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，却是沉默。。

    怎么办？。

    “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！

    所有人都死了，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！。

    他在说什么？瞳公子？。

    ““走了也好。”望着他消失的背影，妙空却微微笑了起来，声音低诡，“免得你我都麻烦。”。

    转身过来时，第二、第三人又结伴抵达，双剑乍一看到周行之被吊在屋顶后，不由惊骇地冲入解救，却在黑暗中同样猝不及防地被瞳术迎面击中，动弹不得。随后，被黑暗中的修罗场精英杀手们一起伏击。……

    怎么了？薛紫夜变了脸色：观心术是柔和的启发和引诱，用来逐步地揭开被遗忘的记忆，不可能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！这血难道是……她探过手去，极轻地触摸了一下他的后脑。

    薛紫夜蓦地一惊，明白过来：明介费尽了心思夺来龙血珠，原来竟是用来对付教王的？！

    薛紫夜独自一人坐在温暖馥郁的室内，垂头望着自己的手，怔怔地出神。。

    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，瞳闭上了眼睛，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，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，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。

    ““在下可以。”妙风弯下腰，从袖中摸出一物，恭谨地递了过来，“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，授予的圣物——教王口谕，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，但凡任何要求，均可答允。”。

    “明介？教王一惊，目光里陡然射出了冷亮的利剑。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不变，缓缓起身，带着温和的笑：“薛谷主，你说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她脱口惊呼，然而声音未出，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。！

    “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匍匍着，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，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——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，也没想到报复，只是想这样趴着，什么话也不说，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。。

    于是，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，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，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：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。。

    走到门口的人，忽地真的回过身来，迟疑着。！

    简短的对话后，两人又是沉默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