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
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,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,却来这里做什么?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,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?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妙风怔了许久,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,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,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,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,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,苍白而安详,仿佛只是睡去了。。
““风大了,回去罢。”他看了看越下越密的雪,将身上的长衣解下,覆上她单薄的肩膀,“听说今天你昏倒了……不要半夜站在风雪里。”!”
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。
“醒了?”笛声在她推窗的刹那戛然而止,妙风睁开了眼睛,“休息好了吗?”!
她为什么不等他?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?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
谁?竟然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悄然进入了室内。霍展白大惊之下身子立刻向右斜出,抢身去夺放在床头的药囊,右手的墨魂剑已然跃出剑鞘。。
“是。”霜红答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。。
“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!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旋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““没有杀。”瞳冷冷道。!
他这一走,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?!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
“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,瞳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,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,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!
“嗯。”薛紫夜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,“你自己撑得住吗?”。
“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,顽皮而轻巧,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。妙风低头走着,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,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——是的,也该结束了。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,治好了教王的病,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,免得多生枝节。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“嗯。”妙风微笑,“在遇到教王之前,我不被任何人需要。”!
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。
“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,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,竖起手掌,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,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。
“生死有命。”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,秀丽的眉梢扬起,“医者不自医,自古有之——妙风使,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?起轿!”。
“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,也不躲,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,低哼了一声,却没有动一分。!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。
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。
“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微微一躬身,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。。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……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
“还算知道痛!”看着他蹙眉,薛紫夜更加没好气。
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。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“妙空的身影,也在门口一掠而过。。
“踌躇了一番,他终于下了决心:也罢,既然那个死女人如此慎重叮嘱,定然有原因,如若不去送这封信,说不定会出什么大岔子。。
“冻硬了,我热了一下。”妙风微微一笑,又扔过来一个酒囊,“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,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——也是热的。”!
“令她诧异的是,这一次醒来,妙风居然不在身侧。……”
“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,他淡然转身,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。
没错……这次看清楚了。。
“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。”雅弥静静的笑,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。!
薛紫夜唇角微微扬起,傲然回答:“一言为定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