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的,都想起来了……”他抬起头,深深吸了口气,望着落满了雪的夜,“小夜姐姐,我都想起来了……我已经将金针逼了出来。”
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
然而到了最后,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。
“啊,我忘了,你还没解开血封!”薛紫夜恍然,急道,“忍一下,我就替你——”。
“那一些惨叫呼喊,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!”
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,脸色惨白,急促地喘息,“不过,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。
遥远的北方,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,呼啸如鬼哭。!
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,然而,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
最后一枚金针还留在顶心的百汇穴上。她隔着发丝触摸着,双手微微发抖——没有把握……她真的没有把握,在这枚入脑的金针拔出来后,还能让明介毫发无损地活下去!
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
霍展白在一旁听着,只觉得心里一跳。。
“——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,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。他的意气风发,他的癫狂执著,他的隐忍坚持。种种事情,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,为之摇头叹息。!
她醒转,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,张了张口,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,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,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,急切地说:“薛谷主,你好一些了吗?”。
旋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。
“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!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
““你是怕我趁机刺杀教王?”薛紫夜愤然而笑,冷嘲道,“明介还在你们手里,我怎么敢啊,妙风使!”!
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,反复摩挲,眼里有泪水渐涌。她转过头,定定看着妙风,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——那一瞬间,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、至亲的小人儿。。
“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“梅树下?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手臂一沉,一掌击落在冰上!!
晨凫忽然大笑起来,在大笑中,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。
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,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——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,不知何时,居然泯灭了笑容!。
他们之间,势如水火。。
“黑暗牢狱里,火折子渐渐熄灭,只有那样轻柔温暖的舌触无声地继续着。瞳无法动弹,但心里清楚对方正在做什么,也知道那种可怖的剧毒正在从自己体内转移到对方体内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,黑而冷的雪狱里,静得可以听到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。!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她愣住,半晌才伸过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,喃喃道:“你……应该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了,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?我救你,自然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,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“你……”她愕然望着他,不可思议地喃喃,“居然还替他说话。”。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……
然而,一想到药师谷,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温柔而又悲哀。明介……明介……恍惚间,他听到有人细微地叫着,一双手对着他伸过来。
他握紧沥血剑,声音冷涩:“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——妙风武功高绝,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。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,好让这边时间充裕,从容下手。”
霍展白隐隐记起,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,卫风行曾受了重伤,离开中原求医,一年后才回来。想来他们两个,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——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,隐姓埋名来到中原;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,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。。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“然而,不等他把话说完,柳非非扑哧一声笑了,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。。
““薛谷主!若你执意不肯——”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,忽转严肃,隐隐透出杀气。。
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,浸泡了他的前半生。!
“——那是有什么东西,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。……”
“乌里雅苏台。。
这样的记忆,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,反而更好吧?。
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!
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,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