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，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

    在黑暗重新笼罩的瞬间，那个人的惨叫停止了。

    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森冷的大殿，没有一个人出声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声音。薛紫夜低下头去，将金针在灯上淬了片刻，然后抬头：“请转身。”。

    她侧头望向霍展白：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？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？”。

    “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！”

    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——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，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，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，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。。

    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，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：那、那竟是教王？

    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，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

    “沫儿？沫儿！”他只觉五雷轰顶，俯身去探鼻息，已然冰冷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：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你这个疯子！”薛紫夜愤怒得脸色苍白，死死盯着他，仿佛看着一个疯子，“你知道救回一个人要费多少力气？你却这样随便挥挥手就杀了他们！你还是不是人？”！

    也只有这样，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。

    旋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。

    “当天下午，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，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。！

    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，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：那里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！十几年后，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，风肆无忌惮地穿入，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！

    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？

    ““还不快拉下帘子！”门外有人低叱。！

    “夏之日，冬之夜，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居。。

    “满身是血，连眼睛也是赤红色，仿佛从地狱里回归。他悄无声息地站起，狰狞地伸出手来，握着沉重的金杖，挥向叛逆者的后背——妙风认得，那是天魔裂体大法，教中的禁忌之术。教王虽身受重伤，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，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！。

    “哈。”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——这样的明介，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。然而笑声未落，她毫不迟疑地抬手，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，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！。

    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，心里忽然不是滋味。！

    那里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，是村里的坟场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，不闪不避。。

    “谷主，是您？”春之庭的侍女已经老了，看到她来有些惊讶。。

    ““六哥！”本来当先的周行之，一眼看到，失声冲入。！

    那一天的景象，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。。

    天亮得很慢，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

    “她不解地望着他：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，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？”。

    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，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……

    妙风一惊，闪电般回过头去，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

    冬之夜，夏之日。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室。

    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，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，身子一软，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。她抬起头，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，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。。

    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，竟是女子口声，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在脱困后，她却有某种强烈的恍惚，仿佛在方才对方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什么。这双眼睛……这双眼睛……那样熟悉，就像是十几年前的……。

    ““嘻嘻……听下来，好像从头到尾……都没有你什么事嘛。人家的情人，人家的老婆，人家的孩子……从头到尾，你算什么呀！”问完了所有问题后，薛紫夜已然醉了，伏在案上看着他哧哧地笑，那样不客气地刺痛了他，忽然一拳打在他肩上，“霍展白，你是一个……大傻瓜……大傻瓜！”。

    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，如王姐最后的要求，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。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，他总是微笑着，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，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。！

    “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。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：“妙风已死，雅弥只是一个医者――医者父母心，自然一视同仁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把刀扔到弟弟面前，厉叱：“雅弥，拿起来！”。

    “霍七，”妙空微笑起来，“八年来，你也辛苦了。”。

    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，然而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静静坐了许久，霍然长身立起，握紧了双手，身子微微颤抖，朝着春之庭那边疾步走了出去——一定要想出法子来，一定要想出法子来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