丧子之痛渐渐平复,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,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
霍展白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正着,手里的药盏“当啷”一声落地,烫得他大叫。
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,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然后,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,抬起眼示意,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,将她扶开。。
“没事。”她摇摇手,打断了贴身侍女的唠叨,“安步当车回去吧。”。
“在所有人都呼拉拉走后,霍展白才回过神来,从地上爬了起来,摸了摸打破的额头——这算是医者对病人的态度吗?这样气势汹汹的恶女人,完全和昨夜那个猫一样安静乖巧的女子两样啊。自己……是不是做梦了?!”
“不!”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,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。。
手拍落的瞬间,“咔啦啦”一声响,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,整个大殿都震了一震!!
为什么不躲?方才,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。他为什么不躲!
那种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,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。
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“啊?”妙风骤然一惊,“教中出了什么事?”。
“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!
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,看过的,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,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,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。
旋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,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:“对不住。”。
“妙风只觉手上托着的人陡然一震,仿佛一阵大力从薛紫夜腰畔发出,震得他站立不稳,抱着她扑倒在雪中。同一瞬间,飞翩发出一声惨呼,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迎面击中,身形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,落地时已然没了生气。!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!
“畜生。”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,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,“畜生!”
“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!
“快!”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,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,“救人!”。
“八年来,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,出生入死,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。
“抓紧我,”她紧紧地抓住了薛紫夜的肩,制止对方的反抗,声音冷定,“你听着: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!”。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!
“可是……可是,宁婆婆说谷主、谷主她……”小晶满脸焦急,声音哽咽,“谷主她看了一天一夜的书,下午忽然昏倒在藏书阁里头了!”。
“子望着他。他腾出一只手来,用炭条写下了几行字,然后将布巾系在了雪鹞的脚上,拍了拍它的翅膀,指了指北方尽头的天空:“去吧。”。
他被问住了,闷了片刻,只道:“我想知道能帮你什么。”。
“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,转身。!
“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。”披麻戴孝的少妇搂着孩子,一字字控诉,“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!”。
他负手缓缓走过那座名为白玉川的长桥,走向绝顶的乐园,一路上脑子飞快回转,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,脸色在青铜面具下不停变幻。然而刚走到山顶附近的冰川旁,忽然间全身一震,倒退了一步——。
“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。
看到他这样漠然的表情,薛紫夜忽地惊住,仰起脸望着他,手指深深掐进了那个木无表情的人的肩膀,艰难地开口:“难道……是你做的?是你做的吗!”……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
此夜笛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?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告辞。”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,持剑告退。。
“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,如赖床的孩子一样,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。
“而不同的是,这一次,已然是接近于恳求。。
“谷主一早起来,就去秋之苑给明介公子看病了。”小晶皱着眉,有些怯怯,“霍七公子……你,你能不能劝劝谷主,别这样操心了?她昨天又咳了一夜呢。”!
“此夜笛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?……”
“榻上的人细微而急促地呼吸着,节奏凌乱。。
一定赢你。。
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,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,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,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,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!
霍展白带着众人,跟随着徐重华飞掠。然而一路上,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重华——他已然换左手握剑,斑白的鬓发在眼前飞舞。八年后,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苍老。然而心性,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吗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