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已经西斜了,他吃力地扛着瞳往回走,觉得有些啼笑皆非:从来没想过,自己还会和这个殊死搏杀过的对手如此亲密——雪鹞嘀咕着飞过来,一眼看到主人搀扶着瞳,露出吃惊的表情,一个倒栽葱落到了窗台边,百思不得其解地抓挠着嘀嘀咕咕。
“反悔?”霍展白苦笑,“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,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?”。
“雪怀。”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,咳嗽着,忽然喃喃低语。。
“黑暗里,那些修罗场的杀手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,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。!”
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,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,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。。
然而,一切都粉碎了。!
然而话音未落,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,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,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!同时,他侧身一转,背对着飞翩,护住怀里的人,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!
真是愚蠢啊……这些家伙,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?
卫风行震了一震,立刻侧身一溜,入了内室。。
仿佛想起了什么,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,一分也刺不下去。。
“有宫中教众都噤若寒蝉,抬首看到了绝顶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搏杀。!
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旋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一切灰飞烟灭。!
就算是拿到了龙血珠,完成了这次的命令,但是回到了大光明宫后,他的日子会好过多少呢?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回到修罗场,和别的杀手一样等待着下一次嗜血的命令。!
“嗯。”妙风微笑,“在遇到教王之前,我不被任何人需要。”
““第二,流光。第三,转魄。”!
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,有些担忧:“她呢?”。
“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。
“啪!”他忽然坐起,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,定定看着她,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。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?这个女人…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?!
薛紫夜点了点头,将随身药囊打开,摊开一列的药盒——里面红白交错,异香扑鼻。她选定了其中两种:“这是补气益血的紫金生脉丹,教王可先服下,等一刻钟后药力发作便可施用金针。这一盒安息香,是凝神镇痛之药,请用香炉点起。”。
“那群凶神恶煞的獒犬堆里,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。。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!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“听得那一番话,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。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……
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
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,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,冰冷而俏皮。
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微笑道:“这种可能,是有的。”。
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。
“有谁在叫他……黑暗的尽头,有谁在叫他,宁静而温柔。。
“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这个来历不明的波斯女人,一直以来不过是教王修炼用的药鼎,华而不实的花瓶,为何竟突然就如此深获信任——然而,他随即便又释怀:这次连番的大乱里,自己远行在外,明力战死,而眼前这个妙水却在临危之时助了教王一臂之力,也难怪教王另眼相看。!
““嚓!”尖利的喙再度啄入了伤痕累累的肩,试图用剧痛令垂死的人清醒。……”
““雪怀。”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,咳嗽着,忽然喃喃低语。。
妙水及时站住了脚,气息甫平,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——上一跃的距离,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,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,如今带着薛紫夜,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。。
“明介,明介,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……”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,哽咽着,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——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。”!
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