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
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,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,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,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,掉转手里伞的角度,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
妙风低下头,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,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。。
瞳在黑暗中霍然坐起,眼神里闪着野兽一样的光:不好!。
“她已然冻得昏了过去,嘴唇发紫,手足冰冷。他解开猞猁裘将她裹入,双手按住背心灵台穴,为她化解寒气——然而一番血战之后,他自身受伤极重,内息流转也不如平日自如,过了好久也不见她醒转。妙风心里焦急,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消失了,只是将薛紫夜紧紧拥在怀里。!”
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,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。
霜红的笔迹娟秀清新,写在薛紫夜用的旧帕子上,在初春的寒风里猎猎作响。!
他心下焦急,顾不得顾惜马力,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
那是《葛生》——熟悉的曲声让她恍然,随即暗自感激,她明白妙风这是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劝解着自己。那个一直微笑的白衣男子,身怀深藏不露的杀气,可以覆手杀人于无形,但却有着如此细腻的心,能迅速地洞察别人的内心喜怒。
“霍七,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,眼神复杂,“对秋水音如此,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,不觉得累吗?”不等对方反驳,他举起了手里的剑,“手里没了剑,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?今天,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!”。
何况……他身边,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。。
“他默然望了她片刻,转身离去。!
“好!”看了霍展白片刻,瞳猛然大笑起来,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,“你们可以走了!”。
旋然而就在同一瞬间,他已经冲到了离瞳只有一尺的距离,手里的暗器飞出——然而六枚暗器竟然无一击向瞳本身,而是在空气中以诡异的角度相互撞击,凭空忽然爆出了一团紫色的烟雾,当头笼罩下来!。
““那么,”妙水斜睨着她,唇角勾起,“薛谷主,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?”!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!
那个少年如遭雷击,忽然顿住了,站在冰上,肩膀渐渐颤抖,仿佛绝望般地厉声大呼:“小夜!雪怀!等等我!等等我啊……”
“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!
“嗯?”薛紫夜很不高兴思维被打断,蹙眉,“怎么?”。
“薛紫夜躺在雪谷热泉里,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色,胸臆间令人窒息的冰冷也开始化开。温泉边上草木萋萋,葳蕤而茂密,桫椤树覆盖了湖边的草地,向着水面垂下修长的枝条,无数蝴蝶有的在飞舞追逐,有的停栖在树枝上,一串串地叠着挂到了水面。。
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。
“你这个疯子!”薛紫夜愤怒得脸色苍白,死死盯着他,仿佛看着一个疯子,“你知道救回一个人要费多少力气?你却这样随便挥挥手就杀了他们!你还是不是人?”!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。
“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。
瞳一惊抬头——沐春风心法被破了?。
“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,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。。
两者之间,只是殊途同归而已。。
“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另外,有六柄匕首,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。……
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
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,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。
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。
窗外大雪无声。。
“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。
“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、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?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。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,却不敢开口。。
种种恩怨深种入骨,纠缠难解,如抽刀断水,根本无法轻易了结。!
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……”
“薛紫夜被他刺中痛处,大怒,随手将手上的医书砸了过去,连忙又收手:“对……在这本《灵枢》上!我刚看到——”。
她怔在原地,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,落入不见底的冰窖——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!
就算她肯相信,可事到如今,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了。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,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?所以,宁可还是不信吧……这样,对彼此,都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