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,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“笑红尘”。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,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,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,酒香四溢,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,爪子抓挠不休。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
侍女们讷讷,相顾做了个鬼脸。。
否则,那些中原武林人士,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?。
““你把那个车夫给杀了?”薛紫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,手指从用力变为颤抖。她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怒,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,“你……你把他给杀了?”!”
“没事。”她努力笑了笑,然而冻僵的身子蓦然失去平衡,从奔驰的马上直接摔了下去!。
永不相逢!!
如今大仇已报,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,她还有什么牵挂呢?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
满身是血,连眼睛也是赤红色,仿佛从地狱里回归。他悄无声息地站起,狰狞地伸出手来,握着沉重的金杖,挥向叛逆者的后背——妙风认得,那是天魔裂体大法,教中的禁忌之术。教王虽身受重伤,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,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!。
簪被别在信封上,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。上面写着一行字:“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”。。
“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!
“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、走火入魔引起,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。”只是搭了一会儿脉,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,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,“气海内息失控外泻,三焦经已然瘫痪。全身穴道鼓胀,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,痛不欲生——是也不是?”。
旋瞳在黑暗中苦笑起来——还有什么办法呢?这种毒,连她的师祖都无法解开啊。。
““薛谷主,你醒了?”乐曲随即中止,车外的人探头进来。!
“呵呵,”廖青染看着他,也笑了,“你如果去了,难保不重蹈覆辙。”!
纤细的腰身一扭,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,娇笑:“如今,这里归我了!”
“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。!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“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。
天色微蓝的时候,她的脸色已然极差,他终于看不下去,想将她拉起。。
半年前,在刺杀敦煌城主得手后来不及撤退,他一度被守护城主的中原武林擒获,关押了整整一个月才寻到机会逃离。为了逼他吐露真相,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用尽各种骇人听闻的手段——其中,就尝试过用药物击溃他的神智。!
然而到了最后,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。
“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“没事,风行,”廖青染随口应,“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。”。
““哈。”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——这样的明介,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。然而笑声未落,她毫不迟疑地抬手,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,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!!
“薛谷主,你的宿命线不错,虽然中途断裂,但旁有细支接上,可见曾死里逃生。”这个来自波斯的女人仿佛忽然成了一个女巫,微笑着,“智慧线也非常好,敏锐而坚强,凡事有主见。但是,即便是聪明绝伦,却难以成为贤妻良母呢。”。
寒风呼啸着卷来,官道上空无一人,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,轻轻吐了一口气。。
“薛紫夜却只是轻轻摇头,将手搭在桶里人的额头上。。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……
他们之间,势如水火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
“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,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,”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,冷冷道,“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,凝聚瞳力——三日后,我们就行动!”。
猝然受袭之时乾坤大挪移便在瞬间发动,全身的穴道在一瞬间及时移位,所有刺入的金针便偏开了半分。然而体内真气一瞬间重新紊乱,痛苦之剧比之前更甚。。
“不过看样子,今年的十个也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。。
“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,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。。
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,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!
“她愣住,半晌才伸过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,喃喃道:“你……应该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了,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?我救你,自然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,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……”
““好!”徐重华大笑起来,“联手灭掉七剑,从此中原西域,便是你我之天下!”。
“不,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……”落在脸上的热泪仿佛火一样灼穿了心,瞳喃喃道,“我并不值得你救。”。
——四面冰川上,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!!
“是的,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,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,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,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,“你很意外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