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上那个紫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,声音平静:“过来,我在这里。”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薛紫夜愣住——沐春风之术会从内而外地改变人的气质和性格,让修习者变得圆融宁和,心无杂念,那种微笑,也就是这样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来的。而从一开始看到妙风起,她就知道他十多年来修习精深,已然将本身气质与内息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了。。
“叮”的一声响,果然,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,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,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!。
““别管我!”她急切地想挣脱对方的手。!”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!
——再过三日,便可以抵达昆仑了吧?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
她写着药方,眉头却微微蹙起,不知有无听到。。
。
““我会跟上。”妙风补了一句。!
“刷!”一直以言语相激,一旦得了空当,飞翩的剑立刻如同电光一般疾刺妙风后心。。
旋薛紫夜蹙起了眉头,蓦然抽回了手。。
““是……假的?”霍展白一时愣住。!
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:她在意他的性命,不愿看着他死,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——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。!
薛紫夜冷眼看着,冷笑:“这也太拙劣了——如果我真的用毒,也定会用七星海棠那种级别的。”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!
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,霍地低头:“薛谷主!”。
“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,脸色惨白,急促地喘息,“不过,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。
他再也不容情,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,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,无论在哪一方面,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,让他如何不恨?。
“我只是,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。”她用细细的声音道,“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。”!
他……又在为什么而悲伤?。
““瞳,药师谷一别,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,缓缓开口。。
“不用了,”薛紫夜却微笑起来,推开她的手,“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。”。
““嚓”,轻轻一声响,纯黑的剑从妙风掌心投入,刺穿了整个手掌将他的手钉住!!
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。
“死了?!瞳默然立于阶下,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。
一直到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:……
不行……不行……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……
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,走过来。
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?”薛紫夜轻轻问,眼神却渐渐凝聚。。
“是的,薛谷主在一个月前去世。”看到这种情状,南宫老阁主多少心里明白了一些,发出一声叹息,“不知道为什么,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行刺教王!小霍,你不知道吗?大约就在你们赶到昆仑的前一两天,她动手刺杀了教王。”。
““嗯……”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,嘀咕了一句,将身子蜷起。。
“他颓然跪倒在雪中,一拳砸在雪地上,低哑地呼号着,将头埋入雪中——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,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,狂潮一样交替,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。。
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,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,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,错综复杂——传说中,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,平生杀戮无数,暮年幡然悔悟,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,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,在此谷中结庐而居,悬壶济世。!
“——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,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。……”
“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。
一时间,他脑海里一片空白,站在那里无法移动。。
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,令他透不过气。!
——这个最机密的卧底、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,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?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