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,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,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,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。然而……
他点了点头:“高勒呢?”
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,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,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,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。按惯例,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,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——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,就一直鼎剑兼顾,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,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。。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“霍展白抬起头,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,失声道:“妙风?”!”
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。
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遥远的昆仑山顶上,瞳缓缓睁开了眼睛。!
然而,一切,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。
寒风呼啸着卷来,官道上空无一人,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,轻轻吐了一口气。
她被窗外高山的英姿所震惊,妙风却已然掠了出去,随手扔了一锭黄金给狂喜的车夫,打发其走路,转身便恭谨地为她卷起了厚厚的帘子,欠身道:“请薛谷主下车。”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“他们两个,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,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——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,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,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!!
在说话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,挡在薛紫夜身前,手停在离剑柄不到一尺的地方——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莫测,即便是在宫中遇见,也是丝毫大意不得。。
旋妙水一惊,凝望了她一眼,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。。
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!
自从她出师以来,就很少再回到这个作为藏书阁的春之庭了。!
“这……”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,刹那间竟有些茫然。
““好!”看了霍展白片刻,瞳猛然大笑起来,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,“你们可以走了!”!
“你不要怪紫夜,她已然呕心沥血,”廖青染回头望着他,拿起了那支紫玉簪,叹息,“你知道吗?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——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,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……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。”。
“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。
他触电般地一颤,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:是幻觉吗?那样熟悉的声音……是……。
冰下的人静静地躺着,面容一如当年。!
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。
“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“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!
看他的眼睛?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:瞳术!。
“紫夜自有把握。”她眼神骄傲。。
“雅弥微笑:“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,说,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。”。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……
“柳非非柳姑娘。”他倦极,只是拿出一个香囊晃了晃。
薛紫夜蹙眉: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……是吗?”薛紫夜喃喃叹息了一声,“你是他朋友吗?”。
“雅弥!”她大吃一惊,“站住!”。
“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,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,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,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。。
“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。
四季分明的谷里,一切都很宁静。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,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——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,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。!
“遥远的北方,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,呼啸如鬼哭。……”
“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。
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悲凉,眷恋,信任,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随后奔到,眼看妙风倒地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!
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,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