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
——有人走进来。是妙水那个女人吗?他懒得抬头。
你再不醒来,我就要老了啊……。
笛声如泣,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,低眉横笛,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,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,而天涯,便是他的所往——没有人认出,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。昨夜那一场痛哭,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,只是一夜过去,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——。
“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!”
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。!
“放我出去!”他用力地拍着墙壁,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,心魂欲裂,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,“只要你放我出去!”
妙风大惊,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,再度以“沐春风”之术将内息透入。
“这个,恕难从命。”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。。
在每次他离开后,她都会吩咐侍女们在雪里埋下新的酒坛,等待来年的相聚。。
“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!
群山在缓缓后退,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。。
旋霍展白抚摩着那一匹薛紫夜赠与的大宛马,忽然一笑:“廖谷主,你的徒儿酒量很好啊——等得沫儿的病大好了,我想回药师谷去和她好好再切磋一番。”。
“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,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,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。!
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!
最终,她醉了,不再说话。而他也不胜酒力地沉沉睡去。
“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!
一道雷霆落到了剑网里,在瞬间就交换了十几招,长剑相击。发出了连绵不绝的“叮叮”之声。妙风辗转于剑光里,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原七位剑术精英,却没有丝毫畏惧。他的剑只是普通的青钢剑,但剑上注满了纯厚和煦的内力,凌厉得足以和任何名剑对抗。。
““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,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,你忘记了吗?”。
“这里没有什么观音。”女子拉下了脸,冷冷道,立刻想把门关上,“佛堂已毁,诸神皆灭,公子是找错地方了。”。
有一只手伸过来,在腰间用力一托,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,却惊呼着探出手去,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。在最后的视线里,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,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。那一瞬间,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,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。!
“请阁下务必告诉我,”廖青染手慢慢握紧,“杀我徒儿者,究竟何人?”。
“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。
霍展白目瞪口呆。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,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,腰畔空空,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——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,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,昔日倾倒江湖的“玉树名剑”卫风行,会变成这副模样!。
“青染师傅……青染师傅……为何当年你这样地急着从谷中离去,把才十八岁的我就这样推上了谷主的位置?你只留给我这么一支紫玉簪,可我实在还有很多没学到啊……!
那一天的景象,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。。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““呵。”他笑了笑,“被杀?那是最轻的处罚。”。
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……
——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,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。他的意气风发,他的癫狂执著,他的隐忍坚持。种种事情,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,为之摇头叹息。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收拾好了行装,想着明日便可南下,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“薛谷主!”妙风手腕一紧,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。他停住了马车,撩开帘子飞身掠入,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,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,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,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,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。。
““刚刚才发现——在你诱我替你解除血封的时候。”薛紫夜却是毫无忌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,嘴角浮出淡淡的笑,“我真傻啊,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——你还被封着气海,怎么可能用内息逼出了金针?你根本是在骗我。”。
“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,遥远的昆仑山顶上,瞳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!
“是她?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?!……”
““是。”宁婆婆颔首听命,转头而下。。
长明灯下,她朝下的脸扬起,躺入他的臂弯,苍白憔悴得可怕。。
然而,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!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