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瞳,你忘记了吗?当时是我把濒临崩溃的你带回来,帮你封闭了记忆。”
“我先走一步,”他对夏浅羽道,“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,再来找你们喝酒。”
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。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“薛紫夜一瞬间怔住,手僵硬在帘子上,望着这个满面微笑的白衣男子。!”
廖青染叹息:“不必自责……你已尽力。”。
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!
——这个最机密的卧底、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,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?!
妙水笑了笑,便过去了。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“你把那个车夫给杀了?”薛紫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,手指从用力变为颤抖。她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怒,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,“你……你把他给杀了?”。
“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拆开了那封信,喃喃: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,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?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?这……”!
他回忆着那一日雪中的决斗,手里的剑快如追风,一剑接着一剑刺出,似要封住那个假想中对手的每一步进攻:月照澜沧,风回天野,断金切玉……“刷”的一声,在一剑当胸平平刺出后,他停下了手。。
旋“快走啊!”薛紫夜惊呼起来,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。。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!
她平静地说着,声音却逐渐迟缓:“所以说,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……只是,世上的医生,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……”!
如果说,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,那么,就是在那一刻。
“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,但是,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!
“属下斗胆,请教王放她一条生路!”他俯身,额头叩上了坚硬的玉阶。。
“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。
——必须要立刻下山去和妙火会合,否则……。
一时间,他脑海里一片空白,站在那里无法移动。!
然而,一切,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。。
““可是……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……”她醉了,喃喃,“你还不是杀了他。”。
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“然而,那样隐约熟悉的语声,却让她瞬间怔住。!
薛紫夜还活着。。
然而,已经没有时间了。他一定要抢在妙风从药师谷返回之前下手,否则,即便是妙风未曾得知他去过药师谷夺龙血珠的秘密,也会带回那个女医者给教王治伤——一旦教王伤势好转,便再也没有机会下手!。
““你不要怪紫夜,她已然呕心沥血,”廖青染回头望着他,拿起了那支紫玉簪,叹息,“你知道吗?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——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,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……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。”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……
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,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,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,喃喃道,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
“不错。”薛紫夜冷冷道——这一下,这个女人该告退了吧?
八年来,他一年一度的造访,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——虽然见面之后,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。。
妙风看了她一眼,轻轻放下轿帘,同时轻轻放下了一句话:。
“然而,让他惊讶的是南宫言其老阁主竟然很快就随之而来,屈尊拜访。更令他惊讶的是,这位老人居然再一次开口,恳请他出任下一任鼎剑阁阁主——。
““这样的话,实在不像一个即将成为中原霸主的人说的啊……”雅弥依然只是笑,声音却一转,淡然道,“瞳,也在近日登上了大光明宫教王的宝座――从此后,你们就又要重新站到巅峰上对决了啊。”。
谁能常伴汝?空尔一生执!!
“可是人呢?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?……”
“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
二十多年后,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,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。。
一定赢你。!
不等妙风回答,她娇笑着从白玉桥上飘然离去,足下白雪居然完好如初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