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
不过,你大约也已经不记得了吧……毕竟那一夜,我看到教王亲手用三枚金针封住了你的所有记忆,将跪在冰河旁濒临崩溃的你强行带回宫中。
“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,低声叮嘱。。
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。
““噢……”绿儿不敢拂逆她的意思,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脚上头下地拖了起来,一路跟了上去。!”
群山在缓缓后退,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。。
绿儿只看得咋舌不止,这些金条,又何止百万白银?!
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,剧烈地颤抖着,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:“明介……你、你的眼睛,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?是那个教王——”
“不是那个刀伤。”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,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,“是治冰蚕寒毒的——”她拔开瓶塞,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,托到妙风面前,“这枚‘炽天’乃是我三年前所炼,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。”
“雅弥……是你?”她的神志稍微回复,吐出轻微的叹息——原来,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生命吗?他与她相识不久,却陪伴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。。
“你究竟是谁?你的眼睛……你的眼睛……”他望着面具上深嵌着的两个洞,梦呓般地喃喃,“好像……好像在哪里看到过……”。
“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,就迅速扩散开去,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,只觉一阵眩晕,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。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,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。!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旋——那样的一生,倒也是简单。。
“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,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!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!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
“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!
“你不记得了吗?就是因为杀了那两个差役,你才被族里人发现了身上的奇异天赋,被视为妖瞳再世,关了起来。”薛紫夜的声音轻而远,“明介,你被关了七年,我和雪怀每天都来找你说话……一直到灭族的那一夜。”。
“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。
雅弥转过了脸,不想看对方的眼睛,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。
“哦。”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湖面,似是无意,“怎么掉进去的?”!
“那个……谷主说了,”霜红赔笑,“有七公子在,不用怕的。”。
“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。
“不想见她……不想再见她!或者,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——满身是血,手足被金索扣住,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,面色苍白,双目无神,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!!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。
——因为那个孩子,一定会在他风尘仆仆搜集药物的途中死去。。
““好!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,“五年内,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!”。
他说话的语气,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,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,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,他一路血战前行,蔑视任何生命:无论是对牲畜,对敌手,对下属,甚或对自身,都毫不容情!……
“你……为何……”教王努力想说出话,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“抱歉,我还有急事。”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。。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““是!”大家惴惴地低头,退去。。
“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“该用金针渡穴了。”薛紫夜看他咳嗽,算了算时间,从身边摸出一套针来。然而妙风却推开了她的手,淡然说:“从现在开始,薛谷主应养足精神,以备为教王治病。”!
““谷主!谷主!”绿儿跑得快要断气,撑着膝盖喘息,结结巴巴说,“大、大事不好了……谷口、谷口有个蓝头发的怪人,说要见您……”……”
““呵。”他却在黑暗里讥讽地笑了起来,那双眼睛隐隐露出淡淡的碧色,“弟弟?”。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。
“谷主!”忽然间,外面一阵慌乱,她听到了绿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,一路摇手。!
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,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