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正,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,他就很少有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。
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:狂奔无路,天地无情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,一分分地死去,恨不能以身相代。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。
死女人。他动了动嘴,想反唇相讥,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。。
“风雪越来越大,几乎已齐到了马膝,马车陷在大雪里,到得天黑时分,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,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,暂时休息片刻。!”
“咔啦”一声,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。。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!
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,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,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
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,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,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瞳有些怔住了,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“在送她上绝顶时,他曾那样许诺——然而到了最后,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!!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旋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“——毕竟,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,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!
!
她越笑越畅快:“是我啊!”
“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!
“薛谷主,勿近神兽。”那个声音轻轻道,封住她穴道后将她放下。。
“瞳低低笑了起来:“那是龙血珠的药力。”。
八年来,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,谷主才会那么欢喜。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,开始新的生活。。
曾经有一次,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,绝望之下狂性大发,在谷里疯狂追杀人,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,脸上笑容未敛,只一抬手,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!!
“圣火令?!”薛紫夜一眼看到,失声惊呼。。
“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。
“薛谷主,”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,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,“你可算来了……”。
“谷口的风非常大,吹得巨石乱滚。!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。
“然而,风从破碎衣衫的缝隙里穿出,发出空空荡荡的呼啸,继续远去。。
然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,却没有任何神采,充斥了血红色的雾,已然将瞳仁全部遮住!醒来的人显然立刻明白了自己目下的境况,带着凌厉的表情在黑暗中四顾,哑声:“妙水?”……
妙风神色淡定,并不以她这样尖刻的嘲讽为意:“教王向来孤僻,很难相信别人——如若不是我身负冰蚕之毒,需要他每月给予解药,又怎能容我在身侧侍奉?教中狼虎环伺,我想留在他身侧,所以……”
“有五成。”廖青染点头。
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,妙风拂了拂衣襟,行了一礼。。
薛紫夜望着他,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。。
“他无论如何想不出,以瞳这样的性格,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!。
““夏浅羽……”霍展白当然知道来这楼里的都是哪些死党,不由咬牙切齿喃喃。。
“等我回来,再和你划拳比酒!”!
““你——”不可思议地,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。……”
“她戳得很用力,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王姐。”忽然间,他喃喃说了一句,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,积雪菽菽落如万仞深渊。!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