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:
八年来,他一年一度的造访,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——虽然见面之后,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。
“咔嚓”一声,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,妙风踉跄了一步,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。。
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,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。他颓然松开了手,任凭她将金针刺落,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。。
“五十招过后,显然是急于脱身,妙风出招太快,连接之间略有破绽——墨魂剑就如一缕黑色的风,从妙风的剑光里急速透了过来!!”
片刻,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。。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!
薛紫夜坐在轿中,身子微微一震,眼底掠过一丝光,手指绞紧。
路过秋之苑的时候,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封了任督二脉的病人,不由微微一震。因为身体的问题,已经是两天没去看明介了。
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,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。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,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——她的眼神忽然一变:那只手的指甲,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!。
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。
“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,望着外面的夜色。!
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,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,无所顾忌地哭,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。希望,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,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;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,等良人的归来;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,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,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。。
旋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““浅羽?”认出了是八剑里排行第四的夏浅羽,霍展白松了一口气,“你怎么来了?”!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!
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“嘎——”一个白影飞来,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,爪子一刨,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,用力往外扯,雪扑簌簌地落下,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。!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。
“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有宫中教众都噤若寒蝉,抬首看到了绝顶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搏杀。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!
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。
“忽然间,气海一阵剧痛!。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“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!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
那一段路,仿佛是个梦——漫天漫地的白,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。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,散乱的视线,枯竭的身体,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,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……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,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。
“维持了一个时辰,天罗阵终于告破,破阵的刹那,四具尸体朝着四个方向倒下。不等剩下的人有所反应,妙风瞬间掠去,手里的剑点在了第五个人咽喉上。。
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,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。……
然而十三岁的他来不及想,只是欢呼着冲出了那扇禁闭了他七年的门,外面的风吹到了他的脸上,他在令人目眩的日光里举起了手臂,对着远处嬉戏的同村孩子们欢呼:“小夜姐姐!雪怀!我出来了!”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
——那样的一生,倒也是简单。。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“他无趣地左右看着,想入非非起来。。
“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。
薛紫夜坐在床前,静静地凝视着这个被痛苦折磨的人——那样苍白英俊的脸,却隐含着冷酷和杀戮,即使昏迷中眼角眉梢都带着逼人的杀气……他,真的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明介了,而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杀手之王:瞳。!
““记住了:我的名字,叫做‘瞳’。”……”
“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。
那样寂寞的山谷……时光都仿佛停止了啊。!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