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
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她怔了怔,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:是怕光吗?。
“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?真可惜,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……”。
“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!”
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,竟是女子口声,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。
妙水细细端详她的手,唇角噙着笑意,轻声曼语:“可惜,姻缘线却不好。如此纠缠难解,必然要屡次面临艰难选择——薛谷主,你是有福之人,一生将遇到诸多不错的男子。只不过……”!
“住手!”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,“求求你!”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。
“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!
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。
旋明介?妙风微微一惊,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:。
“夏之园里,绿荫依旧葱茏,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!
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,站起了身:“我出去一下,稍等。”!
每一指点下,薛紫夜的脸色便是好转一分,待得十二指点完,她唇间轻轻吐出一口气来。
“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!
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。
“——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,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。她是个聪明女人,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。而后来,她也慢慢知道: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,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。
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,手一滑,银针刺破了手指,然而却连叫都无法叫出声来了。。
“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。”她轻声道,“今天一早,又犯病了……”!
“怎么?”他跳下地去,看到了前头探路的夏浅羽策马返回,手里提着一物。。
“摄魂……那样的瞳术,真的还传于世间?!不是说……自从百年前山中老人霍恩死于拜月教风涯大祭司之手后,瞳术就早已失传?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!。
“我的意思不是要债,是你这个死女人得以后给我——”霍展白微怒。。
“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!
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“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。
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,就听到了这一首《葛生》,不自禁地痴了。……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
妙风低下头,望着这张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依赖,忽然间觉得有一根针直刺到内心最深处,无穷无尽的悲哀和乏力不可遏制地席卷而来,简直要把他击溃——在他明白过来之前,一滴泪水已然从眼角滑落,瞬间凝结成冰。
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,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:这个女人,还在犹豫什么?。
“是你?”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,便不再多问,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。。
“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?。
“那里,雪上赫然留下了深深的脚印,脚印旁,滴滴鲜血触目惊心。。
“教王闭关失败,走火入魔,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,此刻定然元气大伤,”瞳抱着剑,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,冷冷道,“狡猾的老狐狸……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,为了不让我起疑心,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。”!
“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……”
“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“畜生。”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,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,“畜生!”。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!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