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强悍的女人——怎么看,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!
但是那时候她刚成为一名医者,不曾看惯生死,心肠还软,经不起他的苦苦哀求,也不愿意让他们就此绝望,只有硬着头皮开了一张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——里面的任何一种药材,都是世间罕见,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。
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。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“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!”
“好。”妙火思索了一下,随即问道,“要通知妙水吗?”。
“已得手。”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,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,“妙火,你来晚了。”!
“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,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
瞳急促地喘息,感觉自己的内息一到气海就无法提起,全身筋脉空空荡荡,无法运气。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。
“即便看不到他的脸,她却还是一瞬间认出来了!!
“对不起。”薛紫夜伏在地上抬头看他,眼里涌出了说不出的神情。仿佛再也无法支持,她颓然倒地,手松开,一根金针在妙风腰间的阳关穴上微微颤抖——那是她和妙水的约定!。
旋然而,她错了。。
“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,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,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,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:“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,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。”!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!
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,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,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,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:猜疑、警惕、杀意以及……茫然。
“霍展白望着她梳妆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!
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。
“他点了点头:“高勒呢?”。
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,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!。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!
八年来,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,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。
“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。
两条人影风一样地穿行在皑皑白雪之中,隐约听得到金铁交击之声。远远看去,竟似不分上下。教王一直低着头,没有去与对手视线接触,而只是望着瞳肩部以下部分,从他举手投足来判断招式走向。。
““雪怀……”终于,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,缩紧了身子,“好冷。”!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。
“不可能!她不可能骗我……我马上回去问她。”霍展白脸色苍白,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,“你看,龙血珠已经不在了!药应该炼出来了!”。
“飞翩?前一轮袭击里,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?。
而流沙山那边,隐隐传来如雷的马蹄声——所有族人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。……
“让我看看。”薛紫夜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,扯开他的袍子。
薛紫夜低着头,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,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。他看不见她的表情,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。
那双眼睛只是微微一转,便睁开了,正好和他四目相对。那样的清浅纯澈却又深不见底,只是一眼,却让他有刀枪过体的寒意,全身悚然。。
“薛谷主吗?”看到了她手里的圣火令,教王的目光柔和起来,站起身来。。
“其余八剑对视一眼,八柄长剑扫荡风云后往回一收,重新聚首,立刻也追随而去。。
““你们快走,把……把这个带去,”薛紫夜挣扎着扯过药囊,递到她手里,“拿里面赤色的药给他服下……立刻请医生来,他的内脏,可能、可能全部……”。
晚来天欲雪,何处是归途?!
“不惜一切,我也一定要追索出当年的真相,替摩迦全族的人复仇!……”
“不对!完全不对!。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。
那样寒冷的雪原里,如果再僵持下去,恐怕双方都会被冻僵吧?他死死地望着咫尺外那张白玉面具,极其缓慢地将身体的重心一分分后移,让对方的剑缓缓离开自己的肺。!
然后,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,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。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,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―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