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,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,叹息着:“多么可惜啊,瞳。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,你却背叛了我——真是奇怪,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?”
多年来,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,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。
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。
他惊得连连后退,一屁股坐在了门外的地上,揉着自己的眼睛。。
“话音未落,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。!”
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,幽然神秘,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,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,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,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,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,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!
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
古木兰院位于西郊,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,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。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,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,此处已然凋零不堪,再无僧侣居住。
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。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。
“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!
“可是……钱员外那边……”老鸨有些迟疑。。
旋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““让你去城里给阿宝买包尿布片,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抱怨声,走过来开门,“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地方了?你个死鬼看我不——”!
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!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感觉一沾到床,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。
“权势是一头恶虎,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。所以,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,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,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——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,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。!
“你……”哑穴没有被封住,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脸色惨白。。
“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,银针刺入两寸深,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。。
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“好!”徐重华大笑起来,“联手灭掉七剑,从此中原西域,便是你我之天下!”!
“快回房里去!”他脱口惊呼,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只发抖的手。。
““好,我带你出去。但是,你要臣服于我,成为我的瞳,凌驾于武林之上,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。
妙风无言。。
“那,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!
“就在这里。”她撩开厚重的帘子,微微咳嗽,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。。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。
“他想说什么,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:“嘘……你看。”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……
“是……假的?”霍展白一时愣住。
“药师谷的梅花,应该快凋谢了吧。”蓦然,他开口喃喃,“雪鹞怎么还不回来呢?我本想在梅花凋谢之前,再赶回药师谷去和她喝酒的——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。”
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。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“然而,她的梦想,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。。
“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。
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!
“临安刚下了一场雪,断桥上尚积着一些,两人来不及欣赏,便策马一阵风似的踏雪冲过了长堤,在城东郊外的九曜山山脚翻身落马。……”
“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,仿佛回忆着什么,泛出了微微的紫。。
八年来,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,出生入死,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。
所以,你放心,我一定会尽全力把明介治好。!
不知多久,她先回复了神志,第一个反应便是扑到他的身侧,探了探他的脑后——那里,第二枚金针已经被这一轮激烈的情绪波动逼了出来,针的末尾脱离了灵台穴,有细细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