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,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。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,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——她的眼神忽然一变:那只手的指甲,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!
“谷主,你快醒醒啊。”霜红虽然一贯干练沉稳,也急得快要哭了。
有谁在叫他……黑暗的尽头,有谁在叫他,宁静而温柔。。
“铮”的一声,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!。
“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,很快,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?!”
“出了什么问题?”小橙吓坏了,连忙探了探药水——桶里的白药生肌散是她配的。。
妙风脸色一变,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,只是低呼:“薛谷主?”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
“饿吗?”妙风依然是微笑着,递过一包东西——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。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,接到手里,居然犹自热气腾腾。
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。
——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,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?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?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,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。。
““老五?!”!
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。
旋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然而,那个女子的影子却仿佛深刻入骨,至死难忘。!
“我是楼兰人。想不到吧?”妙水大笑起来,柔媚的声音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然杀气,仰首冷睨,“教王大人,是不是你这一辈子杀人杀得太多了,早已忘记?”!
廖青染叹息:“不必自责……你已尽力。”
“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,剧烈地颤抖着,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:“明介……你、你的眼睛,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?是那个教王——”!
然而教王又是何等样人?。
“她吞下了后面的半句话——只可惜,我的徒儿没有福气。。
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!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。
““嗯。”妙风只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,左脚一踏石壁裂缝,又瞬间升起了几丈。前方的绝壁上已然出现了一条路,隐约有人影井然有序地列队等候——那,便是昆仑大光明宫的东天门。。
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“值夜的丫头卷起了帘子,看到冷月下伏在湖心冰上的女子,对着身后的同伴叹气:“小晶,你看……谷主她又在对冰下的那个人说话了。”!
“什么?!”妙风脱口,同时变色的还有薛紫夜。。
“求求你,放过重华,放过我们吧!”在他远行前,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地哀求。。
“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被从雪地抬起的时候,妙风已然痛得快晕了过去,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:果然没有错——药师谷薛谷主,是什么也不怕的。她唯一的弱点,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。……
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想来,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。
瞳的手缓缓转动,靠近颈部,琉璃般的眼中焕发出冰冷的光辉。。
霍展白翻身上马,将锦囊放回怀里,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。放眼望去,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,风从未如此之和煦,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,归心似箭——当真是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啊!。
““哦……”霍展白松了口气,退了一步将剑撤去,却不敢松懈。。
“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,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然后,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,抬起眼示意,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,将她扶开。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!
“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……”
“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。
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。
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!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