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,她用尽全力挖下去,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。
风大,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,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
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“死女人,我明明跟你说了,千万不要解他的血封——”霍展白忍不住发作,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,“他是谁?魔教修罗场的第一杀手!你跟他讲什么昔日情谊?见鬼!你真的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!”。
“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!”
而这个世界中所蕴藏着的,就是一直和中原鼎剑阁对抗的另一种力量吧?。
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,就听到了这一首《葛生》,不自禁地痴了。!
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,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,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。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
“妙水!”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,努力抬起头来,厉声道,“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!”。
过了很久,在天亮的时候,他终于清醒了。。
“霜红的笔迹娟秀清新,写在薛紫夜用的旧帕子上,在初春的寒风里猎猎作响。!
醒来的时候,月亮很亮,而夜空里居然有依稀的小雪纷飞而落。雪鹞还用爪子倒挂在架子上打摆子,发出咕噜咕噜的嘀咕,空气中浮动着白梅的清香,红泥火炉里的火舌静静地跳跃,映照着他们的脸——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间显得从未有过的静谧。。
旋明介走了,霍展白也走了。。
“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,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,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,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,掉转手里伞的角度,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!
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,手指停顿:“明介?”!
她只是摆了摆手,不置可否。她竭尽心力,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——如果他知道,还会这样开心吗?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,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?
“机会不再来,如果不抓住,可能一生里都不会再有扳倒教王的时候!!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。
“什么意思?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,难道是为了……。
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。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,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:二十多年后,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,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;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,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——。
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,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,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。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,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——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。他定然很孤独吧?!
“明介,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?”薛紫夜低语,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。
“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。
薛紫夜坐在轿中,身子微微一震,眼底掠过一丝光,手指绞紧。。
“昆仑。大光明宫西侧殿。!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。
“薛紫夜拉着长衣的衣角,身子却在慢慢发抖。。
“开始吧。”教王沉沉道。……
她的眼睛是宁静的,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,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。
“医生!”然而不等他说完,领口便被狠狠勒住,“快说,这里的医生呢?!”
子望着他。他腾出一只手来,用炭条写下了几行字,然后将布巾系在了雪鹞的脚上,拍了拍它的翅膀,指了指北方尽头的天空:“去吧。”。
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,看过的,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,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,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。
“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。
“一把长刀从雪下急速刺出,瞬间洞穿了她所乘坐的奔马,直透马鞍而出!。
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,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!!
““是。”霜红答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。……”
“教王手里的金杖一分分地举了起来,点向玉座下跪着的弟子,妙风垂首不语,跪在阶下,不避不让。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!
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