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不杀？只是举手之劳。”妙火蹙眉，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，迟疑道，“莫非……瞳，你心软了？”

    深沉而激烈的无力感，几乎在瞬间将一直以来充满了自信的女医者击倒。

    迎着漠河里吹来的风，她微微打了个哆嗦。。

    那一天，乌里雅苏台东驿站的差吏看到了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，从沿路的垂柳中穿过，消失在克孜勒雪原上。赶车的青年男子手里横着一支样式奇怪的短笛，静静地反复吹着同样的曲调，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在风雪里飞扬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怔了许久，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，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，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，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，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，苍白而安详，仿佛只是睡去了。！”

    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！”当初离开时，他对她挥手，大笑。“一定赢你！”。

    怎么……怎么会有这样的妖术？！

    她缓缓醒转，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

    “瞳！你没死？！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，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，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，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！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，为什么会是洞开的？

    仿佛体内的力量觉醒了，开始和外来的力量争夺着这个身体的控制权。霍展白咬着牙，手一分分地移动，将切向喉头的墨魂剑挪开。。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

    “风雪终于渐渐小了，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，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。！

    “不过，谷主最近去了昆仑给教王看病，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来。”霜红摸了摸雪鹞的羽毛，叹了口气，“那么远的路……希望，那个妙风能真的保护好谷主啊。”。

    旋丧子之痛渐渐平复，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，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。

    “他喝得太急，呛住了喉咙，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，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，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，不停地咳嗽着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，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，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！

    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，直插入地，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。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，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。鸦雀无声的沉默。！

    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，幽深而悲伤。

    “于是，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，你一觞，我一盏，没有语言，没有计较，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，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，一分分地饮尽。！

    这、这是怎么回事！”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，跳了起来。。

    ““可是……你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啊……”她醉了，喃喃，“你还不是杀了他。”。

    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——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，织成可怖的画面，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，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，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。。

    “但凭谷主吩咐。”妙风躬身，足尖一点随即消失。！

    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。

    “一掌震开了锈迹斑斑的门，霍展白抢身掠入了藏书阁。。

    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，吞吐着红色的信子。。

    “渐渐地，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，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，对着虚空举起了杯：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！

    原来，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
    他以剑拄地，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，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？。

    “第二日醒来，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，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……

    寒风呼啸着卷来，官道上空无一人，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，轻轻吐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为了保住唯一的亲人，竟肯救一个恶魔的性命！

    她拈着金针，缓缓刺向他的气海，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。。

    可此刻，怎么不见妙风？。

    “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。。

    “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，忽然笑了一笑，轻声：“好了。”。

    他没有做声，微微点了点头。！

    “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，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，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，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。。

    冲下西天门的时候，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。。

    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。！

    摘下了“妙空”的面具，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，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，双鬓斑白——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，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