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你去城里给阿宝买包尿布片,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抱怨声,走过来开门,“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地方了?你个死鬼看我不——”
“呵……”瞳握着酒杯,醉薰薰地笑了,“是啊,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。不过……”他忽然斜了霍展白,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,“你也好不了多少。中原人奸诈,心机更多更深――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。”
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,被所有人遗弃,与世隔绝,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。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,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——他……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?。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“蓝色的……蓝色的头发?!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,这个人,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,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?!”
“天啊……”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,震惊而恐惧。。
“不可能!她不可能骗我……我马上回去问她。”霍展白脸色苍白,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,“你看,龙血珠已经不在了!药应该炼出来了!”!
然而下一刻他就悔青了肠子,因为想起一则江湖上一度盛传的笑话:号称赌王的轩辕三光在就医于药师谷时,曾和谷主比过划拳,结果大战三天后只穿着一条裤衩被赶出了谷,据说除了十万的诊金外,还输光了多年赢来的上百万身家。
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,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,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,也不喊痛也不说话,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,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。
“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,不妨暂时饶他一命。”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。。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。
““老实说,我想宰这群畜生已经很久了——平日你不是很喜欢把人扔去喂狗吗?”瞳狭长的眼睛里露出恶毒的笑,“所以,我还特意留了一条,用来给你收尸!”!
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,她一个转身坐到了他面前,双手齐出,一把二十四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各处关节之中。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,却已快速无伦地把二十几支针毫发不差地刺入穴中!。
旋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“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!
瞳蹙了蹙眉头,却无法反驳。!
然而,走不了三丈,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——
“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,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。!
他的生平故事,其实在中原武林里几乎人人皆知:。
“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,还没进去,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,对他摆了摆手。。
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。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,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关于武林,关于天下,关于武学见地――!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“咔嚓!”獒犬咬了一个空,满口尖利的白牙咬合,交击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。。
她僵在那里,觉得寒冷彻心。。
“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!
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,却不敢还手。。
死女人。他动了动嘴,想反唇相讥,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。。
“瞳蹙了蹙眉头,却无法反驳。。
“嗯,”薛紫夜忍住了咳嗽,闷闷道,“用我平日吃的那服就行了。”……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
——卫五,是的,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
霍展白仿佛中了邪,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,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: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?你说什么?!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?!”。
他颓然放下了剑,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。这些人,其实都是他的同类。。
““谷主。”她忍不住站住脚。。
““不可能!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,忽地大叫,“不可能!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,才……”。
因为,只要他一还手,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!!
“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,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?……”
“而流沙山那边,隐隐传来如雷的马蹄声——所有族人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。。
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。
“阁主令我召你前去。”一贯浮浪的夏浅羽此刻神色凝重,缓缓举起了手,手心里赫然是鼎剑阁主发出的江湖令,“魔教近日内乱连连,日圣女乌玛被诛,执掌修罗场的瞳也在叛乱失败后被擒——如今魔教实力前所未有地削弱,正是一举诛灭的大好时机!”!
完全不知道,身侧这个人双手沾满了鲜血。。